陈夔龙
封疆大吏也惧内
陈夔龙出身寒门,又是汉人,靠自己的精明能干以及善于讨好上司而平步青云。在当时就被誉为“巧宦”。然而这位对世事洞若观火的晚清封疆大吏却很怕老婆。陈夔龙曾娶过三任老婆,前两个都是因病离世,最后娶的许禧身是浙江杭州的名门望族,许禧身之父许乃恩,举人出身,哥哥许祐身为俞樾女婿。许乃恩有兄弟,其中三人进士,四人为举人,尽是科第出身。门楣上有“七子登科”的匾额 [3] 。这位许夫人为人大方,礼节也十分纯熟,在京城很快就同王公眷属混得面熟,旗门子的福晋、格格,对这南国佳人,特别亲近,很快,她和奕劻的三个女儿以姊妹称呼,便时常在庆王府走动。庆王府奕劻的福晋看她和气不过,便倚老卖老,认她做了干女儿。而奕劻也是一位对福晋奉命为谨的主儿,那福晋为了钟爱这位干格格,便时时刻刻絮聒着奕劻,要提拔提拔他的准额驸。陈夔龙本就怕老婆,有了这层关系后,对许夫人更是毕恭毕敬。陈夔龙升任漕运总督后,后又历任河南巡抚、江苏巡抚、四川总督、湖广总督等要职,许夫人自然是出力不少。陈夔龙与许夫人只生有一女,此女被许夫人视若掌上明珠,甚是疼爱。在陈夔龙河南巡抚任内,这位聪颖的大小姐忽然病倒,随后便香销玉殒了。陈夔龙夫妇悲痛万分,许夫人更是肝肠寸断,陈夔龙无可慰情,便在府衙花厅里为掌上明珠设下灵堂,一时城内各级官员,闻讯素车白马,纷纷前来吊丧。后来,许夫人亲自将小姐的棺木运回西湖三台山安葬,自己在母家附近,买了一所房子,带了几个侍婢,静居家里。陈夔龙不久也设法调任江苏巡抚,夫妻团聚。
不久,陈夔龙调任四川总督,但是,陈夔龙的四川总督并没有真正上任就被调任湖广总督。原来,许夫人听说四川道远路途艰险,又是贫乏之地,便明确表态不让陈赴任。陈夔龙无奈,怄不过许夫人,只好又求助于“老泰山”奕劻,在奕劻的帮助下调任湖广总督,让赵尔巽任四川总督。后人评论,“以一女子之爱憎牵动数省督、抚,当时用人之得失盖可睹矣!”从此事来看,清政府高层的昏庸无能也可见一斑。
民国成立后,陈夔龙由于在任上捞了足够多的钱,便不问世事,任谁来请,不管是袁世凯还是蒋介石,就是不出山,在上海租界做起了悠然自在的寓公。但是在上海住了没有几年,许夫人却去世了,老年丧偶,陈夔龙自然无限悲伤并且无心再续。一日,闲来逛马路,在一家服装店里看见一具木制的模特儿,陈夔龙竟然看呆了。第二天,坐了车来,又在玻璃窗外踱着瞧着。店员见一头须发斑白的老者,长袍马褂寿头鞋,连日对着玻璃窗端详,却也奇怪。终于他向店中人开口买模特,不仅要买,而且要定制绸缎衣裙买回家中,摆在房间里,肃然独对。据说,那模特儿眉目之间,和许夫人有几分相像,由此可见陈夔龙也是个性情中人!
醉心修身养性
陈夔龙退隐上海后,住在孟德兰路(今江阴路)157号,过着寓公生活。袁世凯出任总统后曾力请陈夔龙出山,但他认为袁世凯是个欺君罔上的小人,不屑与之为伍。而当民国的官则意味着背叛故主,因而都拒绝未作答复。据报道,抗战胜利后,蒋介石第一次到上海时,曾亲自到陈夔龙家里拜访、慰问。
陈夔龙平时深居简出,少与交往,悠闲地在家组织诗社——“逸社”,常与一些晚清遗老中有名望的诗人聚在一起,吟诗作赋,聘拳术大家孙存周做家庭教习,不时打打麻将,饮酒听戏,游山玩水。陈夔龙白天读书吟诗,打坐养生,练习拳术,傍晚就走出家门散步,由家人陪护,一群孙辈尾随嬉戏,从成都路绕到威海卫路,再从重庆路折回孟德兰路家中,这样围着宅子闲走半个多小时。天长日久成了孟德兰路上一道风景。周围邻居见到耄耋老人散步,又有老小家人前呼后拥,都啧啧称赞先祖有寿有福。若是几天不见老人身影,就会关切地打听“老太爷怎么不出门了,是生病了吗?”陈夔龙就是这样在众人敬仰和关注下走完了人生最后的旅程。于1948年8月18日寿终正寝,当年下葬杭州右台山麓。
陈夔龙原籍江西省抚州市崇仁县,先世迁入贵州省贵阳(其父在贵州做知县)。8岁时丧父,家境日贫,赖其母抚养成人,同治十一年(1872)取秀才,光绪元年(1875)考取举人第一名,后曾为四川总督丁宝桢的幕僚。光绪十二年(1886)参加全国会试,中三甲进士,授兵部主事。其人美风仪,善文辞,递由兵部主事迁郎中,兼充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因佐理外交颇有才能,于是擢内阁侍读学士,跻身于京堂之列。光绪二十六年(1900)顺天府尹出缺,得兵部尚书黄禄保举,迁顺天府丞,旋署府尹。同年8月14日,八国联军攻陷北京后,陈被任命为留京办事八大臣之一,又再任顺天府尹。光绪二十七年(1901)十二月后,调河南布政使,未上任即升漕运总督,到任一年,捐“廉银”一万两,倡修北京正阳门城楼。光绪二十九年(1903)春调任河南巡抚。光绪三十一年(1905)又调任江苏巡抚,重修姑苏(即苏州)城外寒山寺。光绪三十三年(1907)升任四川总督,顺道回贵阳扫墓,面见贵州巡抚庞鸿书,谓自治学社张百麟、周培艺等“确系罪魁,宗旨极不纯正”主张加害,并捐银4000两以助唐尔镛,任可澄、华之鸿所办贵州通省公立中学,未上任忽接令改调任湖广总督。
宣统元年(1909)复调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在清廷任官期间,态度守旧,坚守“祖宗成法”,自以为有三件事可以自慰:“一不联络新学家,二不敷衍留学生,三不延纳假名士”,对变法极为反感,认为“科举一废,士气浮嚣,自由革命,遂成今日无父无君之变局”。至于辛亥革命更视为“大逆不道”,“作乱犯上,自取屠戮之戚”。1911年10月武昌起义,力主袁世凯出兵剿灭革命党人。奕劻以其居北洋首要,唆使其保奏袁世凯,但以袁居心叵测,严词拒绝。对贵州政局亦时时留心,支持宪政派,反对自治学社。进入民国后寓居上海,常叹“二百六十八年之天下,从此断送,哀何可言”。张勋复辟时大力支持,被任为弼德院顾问大臣,举事不济后,再度匿居沪上,以风月自娱。第二次直奉战争,冯玉祥回师北京,幽囚曹琨,将废帝溥仪逐出紫禁城,对此更是痛心疾首,“瞻望北庭,神魂飞越”。民国二十四年(1935),竟在其中举60周年之日大宴宾客,以示不忘“皇家恩典”。抗日战争至解放战争时期,在上海与清朝遗老陈三立、马煦,段鸿讥等组织“逸社”,定期约会,饮酒赋诗,排遣忧思。但始终关心桑梓,在上海刊印杨龙友《山水移》,又刻《洵美堂诗集》,重印郑珍的《巢经巢诗集》。民国三十七年(1948)因病在上海逝世,享年91岁,葬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