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虎
1/1000+页双鹅飞洛阳,五马渡江徼(jiào)。
何意上东门,胡雏更长啸。
中原走豺虎,烈火焚宗庙。
太白昼经天,颓(tuí)阳掩馀照。
王城皆荡覆,世路成奔峭(qiào)。
四海望长安,颦(pín)眉寡西笑。
苍生疑落叶,白骨空相吊。
连兵似雪山,破敌谁能料?
我垂北溟(míng)翼,且学南山豹。
崔子贤主人,欢娱每相召。
胡床紫玉笛,却坐青云叫。
杨花满州城,置酒同临眺。
忽思剡(shàn)溪去,水石远清妙。
雪尽天地明,风开湖山貌。
闷为洛生咏,醉发吴越调。
赤霞动金光,日足森海峤(jiào)。
独散万古意,闲垂一溪钓。
猿近天上啼,人移月边棹。
无以墨绶(shòu)苦,来求丹砂要。
华发长折腰,将贻陶公诮。
双鹅飞出洛阳兆示凶像,五马渡江只因为中原变乱。
哪里能想到上东门那些胡雏,又一次长啸引起战火连天。
中原大地豺虎奔腾,烈火焰焰焚烧宗庙。
太白金星白昼经天,太阳无光余照惨淡。
京师王城倾破荡平,奔走世路艰难险阻。
天下四海尽望长安,只见长安已乱人人流泪不再向西而笑。
苍生百姓如似落叶相飘,尸体白骨之间相互凭吊。
朝廷部伍相连如雪山似的强大,但能否破敌谁能预料?
我低垂大鹏双翼难以施展才华,暂且先学南山之豹隐雾避害。
崔县令您真是位贤明的主人,每有欢娱必然召呼我来。
坐胡床吹紫玉笛,那笛声如来自青云嘹亮昂扬。
暮春时石杨花开满州城,摆下酒肴同去观眺。
忽然动念要到剡溪去游,那儿水清石妙境色空远。
白昼时分天地明亮如同雪色相映,轻风徐来溯光山色妍容尽展。
烦闷之时学学洛生吟咏诗歌,酒醉之后漫唱吴越歌曲。
清晨时分朝霞发出金光,傍晚时刻太阳垂落海边,高山一片森然。
我独自一人消散万古的忧愁,闲来垂钓小溪之旁。
猿猴在近处又似在天上啼叫,摇桨划船似乎驰向月边。
别以官职印绶来苦累自身,去追求护火炼丹的要诀吧!
如此华发还为区区五斗米折腰,将要被陶渊明笑话的啊!
参考资料:
1、詹福瑞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476-478
徼:边界。
“太白”句:古称太白金星昼出经天上为祸。
奔峭:崎岖险峻。
“四海”二句:此说长安已乱,无所可笑。
北溟翼:此指施展才能。北溟,即北冥。南山豹:此指全身远害。
胡床:可折叠的坐倚。青云叫:指笛声如来白云端。
剡溪:在剡县南,溪有二渡,一出天台,一出武义。
洛生咏,洛阳一带书生吟味诗歌之声,其声重浊。吴越调:吴越歌曲。
海峤:近海高山。
墨绶:官印的黑色丝带。丹砂要:炼丹要诀。
陶公:陶渊明,东晋隐士、大文学家,曾说“我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人”,于是辞去彭泽县令。
从整体内容来看,诗由两个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概述时势,从开头到“破敌谁能料”;第二部分抒写情志,从“我垂北溟翼”至末。前者是因,后者是果。
在诗的第一部分内,诗人先以四句三个典故,写了安史之乱的征兆。这三个典故都出自《晋书》。前二个见载于《五行志》,其一云晋怀帝永嘉元年(307年)二月,地处洛阳东北的步广里突然地陷,有黑白二色鹅出现,后刘元海、石勒相继作乱;其二云太安时流传着这样一首童谣:“五马游渡江,一马化为龙”,继尔中原大乱,琅琊、汝南、西阳、南顿、彭城五王同至江东,元帝嗣统。后一个见录于《石勒载记》,谓石勒年十四,“随邑人行贩洛阳,倚啸上东门。王衍见而异之,顾谓左右曰:‘向者胡雏,吾观其声,视有奇志,恐将为天下之患。’”这三个历史故事生动地展示了安禄山叛乱前的种种迹象,显现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局势。事情的发展果然像这些迹象所预示的那样,拥军自重的安禄山不久便率领如狼似虎的叛军,践踏了中原大地,焚烧了唐朝历代帝王的祀庙。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肆杀戮,使夕阳也收敛了它的余晖。号称帝王之城的洛阳已被攻陷,整个世道变得像险峻的山势那样不可预测;往日流传于民间的“人闻长安乐,出门向西笑”(桓谭《新论》)的俗语,这时成了对现实的绝妙讽刺;而最令人悲伤的是人民在战乱中的命运,他们被驱赶着去杀人或被杀,以致尸骨遍野,生命像落叶那样轻微渺小,纷纷败落凋零;面对连绵不断的战火兵燹,诗人展望时局,不禁发出了“破敌谁能料”的怅叹。这段描写真实地反映了当时战火连天、哀鸿遍地的社会现实,读来惊心动魄。而诗人对时局、对民生、对社稷的关心和担忧,也隐寓其间。
在这样一种不断恶化的严重形势面前,素以济天下、救苍生自任的诗人虽有拯百姓于水火的远大抱负,却看不到在当时实现这种抱负的现实途径,因此心情矛盾而复杂。“我垂北溟翼”一句,即透露了诗人怀有平定战乱和拯救苍生的雄心。“北溟翼”典见《庄子·逍遥篇》:“北冥有鱼,……化而为鸟,其名为鹏。……其翼若垂天之云。”李白作有《大鹏赋》,以大鹏自喻,诗中也多自比大鹏。他在描述安史之乱的严重局面后复用此典,其意不言自明。但鉴于诗作于天宝十五载(756年)春,那时的局势还在继续恶化,平叛的力量尚未集聚并付诸实施,诗人看不到出路,因此只能避乱隐居,以待时变。“且学南山豹”一句即反映了他这种以屈求伸的“心态”。“南山豹”典出《列女传》,其记陶答子妻云:“妾闻南山有玄豹,雾雨七日而不下食者,何也?欲以泽其毛而成文章也,故藏而远害。”诗人于此,正用“藏而远害”之意,但这个“藏”又不是消极无为的退避,而是“欲以泽其毛而成文章”,也就是积聚力量,陶冶品行,以求在时机到来时能有所为。这二句诗在内容上承上启下,是联结述时与抒怀二部分的枢纽。
接下去,诗人以轻快的笔调,先记叙了在安徽宣城与崔钦的愉快交往。“欢娱每相召”,说明诗人与崔钦在这时过往甚密,相处甚欢。胡床玉笛,仰空长啸;杨花满城,把酒临眺,友人间相得自乐、不拘形迹的情景宛然目前,令人留恋。然后诗人以“忽思”一句转入对行将前往的剡中风光的描述。水石清妙,雪明天地,风开湖山,一派风光旖旎的江南景色,读来又令人神往。“闷为洛生咏”是说心情烦闷时将诵书吟诗,加以排遣。所谓“洛生咏”,据《世说新语·轻诋篇》刘孝标注,是指洛下书生咏音重浊,此借指吟咏诗作。这句与下句说明诗人虽然将避地剡中,过一种闲适放旷的生活,但内心并不平静,要籍诗酒来抒发烦闷。正因有这二句作衬垫,诗人下面想象避地剡中将垂钓溪岸、移舟月边的隐居生活,才显得既闲适而又迫不得已,这里也隐含了前面所说的“藏”字。诗的末四句,表露了诗人重性情、轻利禄的一贯思想,同时又可看作是对友人崔钦的好言劝慰。诗人既珍重与崔钦无拘束的交往,又对他的“华发长折腰”颇不以为然,指出不要为官禄所苦,来寻求道家清静无为的奥妙,否则将会受到陶渊明的嘲笑的。他在这里巧妙地运用了为人熟知的陶渊明因不愿为五斗米而折腰辞官的典故,把自己经乱后将避地剡中留赠崔宣城的话含蓄道出,言意均至,颇见深情。
从整篇诗作来看,前后部分的叙述似不协调,且内容风格的反差也极明显。前者沉著悲愤,深沉中饱醮血泪;后者则轻松明快,清新中满含情谊。但过渡自然,结合巧妙,全从题意行文出发,是一篇情深意切的临别赠言。
长戈莫舂(chōng),长弩莫抨(pēng)。乳孙哺子,教得生狞(níng)。
举头为城,掉尾为旌。东海黄公,愁见夜行。
道逢驺(zōu)虞(yú),牛哀不平。何用尺刀?壁上雷鸣。
泰山之下,妇人哭声。官家有程,吏不敢听。
虽有长戈,却不能把猛虎刺,虽有强弓,却不能把猛虎击。猛虎哺育子子孙孙,要它们像自己一样凶残毒狠。
它把头举起,就像一座城池,它把尾翘起,就像一面旌旗。曾经降伏猛虎的东海黄公,如今怕虎也不敢夜间出行。
猛虎途中遇到似虎的驺虞,因其不害人伤生而大怒不平。宝刀利剑不能发挥作用,被挂在墙上,悲愤吼啸如雷敏。
泰山脚下,虎害复生,今日又传来了妇人的哭声。官府虽然定有捕捉猛虎的限期,但衙吏们畏惧,不敢听从。
参考资料:
1、冯浩非徐传武.李贺诗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172-175
舂:冲也。抨:弹也。长弩:一作“强弩”。抨:一作“烹”。生狞:凶猛;凶恶。
“举头”二句:举其头,可为城,掉其尾,可为旌,言其猛也。掉,举也。黄公:汉代术士。
驺虞:传说中的义兽名。牛哀:即猛虎。尺刀:短刀。雷鸣:宝刀啸吼也。
官家:旧时对皇帝的称呼。程:期限。
此诗共十六句,分三部分。前六句开门见山写虎的凶恶。开始四句以赋的笔法说明戈也不能冲击它,弩也不能弹射它,乳孙哺子,相继为非。五、六两句极言其作恶之甚。当时藩镇拥兵自重,不听朝廷调度,不仅自署文武官吏,征收赋税,甚至以土地传之子孙,父死子握其兵权,企图夺取唐王朝的天下。由于各镇时有叛乱,藩镇和朝廷的战争以及藩镇之间的混战,此起彼伏,严重地破坏了生产,给人民带来无限痛苦。诗人以极大的愤慨面对现实,捕捉住事物最突出的本质特征,以此喻象建立起可感的形象,指摘时弊,切中要害。
中间四句紧承上面的意思指出,有法术能制虎的黄公都怕遇见它,而它看见具有虎形却不食生物的仁义之兽驺虞,心里还感到不舒服,嗔怪驺虞的无用。这是诗人以独特的感受与典型客观事物有机融和创造出来的“猛虎”形象。李贺生活在如上所述的社会环境中,藩镇为害之烈,在他的视觉、听觉、触觉以及头脑中都印象极深。这里不直说虎如何伤人,也不去说虎如何凶猛,而是从别人对它的反应上做出鲜明有力的表现,然后再用仁兽驺虞与它两相矛盾着的因素加以申述,既说明了它的残虐,更指出了它“非仁德所能感化。“这种层次分明”,步步递进的高超的艺术表现力,起到了给人以深刻启示的艺术效果。
最后六句,前两句先说人有宝刀,但悬之壁间无以为用,不能以之除害,宝刀愤激不甘而作雷鸣。这两句诗感情色彩极其浓烈,寄托着诗人愤世的激情。王琦注云“刀作雷鸣似愤人不能见用之意”。李贺热切期望扫平藩镇,完成国家统一,在政治上有所作为:“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南园十三首》其五),但却遭到小人的排挤,沉沦下僚,前进无路,报国无门,这种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在他热情的心里进发出愤怒的火花:“忧眠枕剑匣”,“壮年抱羁恨,梦泣生白头!”后四句把矛头直指官家。意思是说泰山之下有妇人一家死于虎口,官家虽然限期捕虎,但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具文,官吏极怕“猛虎”,不敢去冒险。先从“妇人哭声”着墨,陈述人民在官家对虎无能为力,一味退避的形势下受害之深重,然后引到“吏不敢听”,指出他们不敢听官司之期限,创造出对强藩悍将畏之如虎的官家形象。前者写以妇人为代表的广大受难者,后者写以官家为代表的统治者,它们交织在一起显示出诗人正面现实,异常沉痛的心情。
这首诗古朴无华,意境深邃,用最经济浓缩的笔墨畅述胸怀,从各个侧面充分准确地刻画出猛虎可憎、可恶、可怕、可恨的形象,流露出诗人隐藏在内心深处炽热如焚,忧国悯时的极大痛苦。
兰生不当户,别是闲庭草。
夙被霜露欺,红荣已先老。
谬接瑶华枝,结根君王池。
顾无馨香美,叨沐清风吹。
馀芳若可佩,卒岁长相随。
袖中赵匕首,买自徐夫人。
玉匣闭霜雪,经燕复历秦。
其事竟不捷,沦落归沙尘。
持此愿投赠,与君同急难。
荆卿一去后,壮士多摧残。
长号易水上,为我扬波澜。
凿井当及泉,张帆当济川。
廉夫唯重义,骏马不劳鞭。
人生贵相知,何必金与钱?
慢世薄功业,非无胸中画。
谑浪万古贤,以为儿童剧。
立产如广费,匡君怀长策。
但苦山北寒,谁知道南宅?
岁酒上逐风,霜鬓两边白。
蜀主思孔明,晋家望安石。
时人列五鼎,谈笑期一掷。
虎伏被胡尘,渔歌游海滨。
弊裘耻妻嫂,长剑托交亲。
夫子秉家义,群公难与邻。
莫持西江水,空许东溟臣。
他日青云去,黄金报主人。
兰花不当户生长,宁愿是闲庭幽草。
旧日被霜摧露欺,曾经的红颜已未老先衰。
一度错接在瑶华琼枝上,在君王的池塘边结根。
看看自己没有讨人喜欢的馨香美,白白承受了清风吹沐。
如果有余芳可佩于身,愿一起度过岁月。
袖中揣着赵国制造的匕首,是从徐夫人家买的。
霜雪刀刃幽闭在玉匣中,经历了燕国又经历秦国。
谋划的事情没有着落,沦落在旅途的沙尘之中。
想把这柄匕首送给你,让它与你同急共难。
荆轲去后,壮士多被摧残。
在易水边高声痛哭,易水也为我扬起滔天波澜。
凿井就要深到泉水,扬帆就要帮助人渡河,我就希望能辅佐帝王。
廉正的人重义,骏马不需要加鞭。
人生贵在相知,何必谈什么金钱?
轻慢时世,鄙视功业,并非是我胸无谋略。
戏谑放荡看视万古贤人,以为那不过是儿童闹剧。
从事产业多费心,我胸怀长策匡辅君主。
现在寒风凛冽,我没有住所,哪里去获得孙权赠送给周瑜的南宅呢?
上当年所酿之新酒来驱风寒,霜雪染鬓两边雪白。
蜀主刘备思念诸葛亮,晋家皇帝盼望谢安石,都希望有个能臣匡辅自己。
现在的人列五鼎而食,谈笑间千金一掷。
伏虎身上落满胡尘,游海滨听渔歌唱晚。
苏秦穿着破烂的毛裘,妻子嫂子都感觉羞愧,冯谖将长剑托交亲人。
夫子你秉承家义,群公也难以与你为邻。
别用遥远处的西江水,空口许诺给快要渴死的东海溟臣。
有朝一日我青云直上,会用黄金来回报主人的。
本站。
徐夫人:古代铸剑名家,姓徐名夫人。
孔明:诸葛亮。安石:谢安。
李白这组诗共三首,运用了大量的典故,表达了与友人的深厚情谊。尤其的“人生贵相知,何必金与钱”两句表达了李白的择友理念:人与人之间贵在彼此知心友好,相互理解,不必重在金钱交往,不以贫贱富贵作为择友的标准。
君马黄,我马白。
马色虽不同,人心本无隔。
共作游冶盘,双行洛阳陌。
长剑既照曜(yào),高冠何赩(xì)赫(hè)。
各有千金裘(qiú),俱为五侯客。
猛虎落陷阱,壮夫时屈厄(è)。
相知在急难,独好亦何益。
你的马是黄色的,我的马是白色的。
马的颜色虽然不同,但人心本是没有什么相隔的。
我们一起来游乐玩耍,双双行驰在洛阳的街头巷陌。
我们都腰挎明闪闪的宝剑,戴着修饰鲜丽的高高的帽子。
都各自拥有千金裘,都是五侯的门客。
即使是猛虎,有时候也会不小心落在陷阱里面,壮士有时也会陷于危难之中。
兄弟之间的情谊只有在急难中才能深厚,才能成为相知,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本站。
盘:游乐。
五侯:河平二年,汉成帝同日封其舅王谭、王商等五位为侯,世称五侯。
急难:指兄弟相救于危难之中。
汉乐府鼓吹歌十八曲之《君马黄》歌辞为:“君马黄,臣马苍,二马同逐臣马良。易之有騩蔡有赭。美人归以南,驾车驰马,美人伤我心;佳人归以北,驾车驰马,佳人安终极。”按明人胡震亨解释,这是一首隐言交友不终,各奔东西的诗歌。但“后人拟者,但咏马而已”,似未解其意。诗人李白不但深得其解,而且加以发明之,借以歌颂朋友相知相救的生死友谊。
开头四句咏马起兴,以马色之不同作反衬,言人心之无猜。马色一“黄”一“白”,对照鲜明;马色与人心相比,一异一同,相得益彰。接下二句承上而来,写“我”与友人骑马外出游乐,双双行进在洛阳路上。洛阳是东汉的京城、唐代的东都。那里市井繁华,名胜林立,是游冶之佳处。“双行洛阳陌”一句不仅点明此行之豪壮,而且表现了行影不离之友谊。这好似李白与杜甫的交游:天宝三载(744)三月,李白得罪了高力士被放出翰林院之后,曾到过洛阳一次。当时杜甫也在洛阳。于是两位大诗人相会了。从此他们结下了“兄弟”般的友谊。翌年,杜甫在齐州所作的《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诗中说:“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那虽是他俩同游历下的情景,但从中也可想象到他们当初在洛阳相识时,也是一见如故、情同手足的。
下二句为了渲染人物之显赫,还描写了他们的衣着和饰物:佩着长长的宝剑,闪闪发光;戴着高高的红冠,十分耀眼。这样的装饰,不仅表现了外在美,而且揭示了他们超凡的精神世界。爱国诗人屈原在《九章·涉江》诗中说:“带长剑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他之所以“好此奇服”,是因为怀信侘傺,不见容于世,故迥乎时装以示超尘拔俗。李白与屈原千古同调,所以其崇尚也有相似之处。
“各有千金裘,俱为五侯客”二句一从经济着笔,一从政治落墨,意在表现他俩不寻常的社会地位。以上二句极言他俩家资丰厚,靠山坚实。
“猛虎落陷阱,壮士时屈厄”二句转写友人遭到了不幸:正像奔突的猛虎有时不免误入陷阱一样,壮士也会遇到暂时的困迫。猛虎乃兽中之王,啸震山岗。落难亦不落威。此句以猛虎作比,言壮士落难后仍不失当年之威风。
最后两句紧承上句诗意,既是对落难朋友的回答,也是诗人情志的抒发。“相知在急难”一句正体现了“危难见真交”的至情。俗语云:“人在难处思亲朋。”能急友人之难的人才是真正的“相知”,所以诗的最后说:一个人自顾自身修好,那会有什么益处呢!此句似他问似自语,余意不尽,惹人深思。
这首诗虽然以乐府为题,写汉地言汉事,但诗的主旨却是为了以汉喻唐,即通过咏史来抒发诗人贵相知、重友谊的襟怀和赞颂朋友间彼此救助的美好情操。
此诗采用乐府体,不仅具有鲜明的民歌色彩,而且融进了李白诗歌所特有的豪放风格。语言明快而活泼,格调清新而自然,字里行间充满了豪宕之情。因此,高棣说:“太白天仙之词,语多率然而成者,故乐府歌词咸善。”(《唐诗品汇》七言古诗叙目第三卷《正宗》)
李白感情充沛,瞬息万变。为适应感情表达的需要,他的诗在结构上也变幻多端。此诗也如此,言事抒情既一气呵成,又抑扬有致。开头至“俱为五侯客”,是平叙,但调子步步升高,至“长剑”以下四句蓄势已足,然后突然一转——“猛虎落陷阱”,好似由高山跃入深谷,诗调变为低沉。最后二句调子又一扬,既承且转,似断实联。全诗一波三折,跌宕生姿。
朝作猛虎行,暮作猛虎吟。
肠断非关陇(lǒng)头水,泪下不为雍(yōng)门琴。
旌(jīng)旗缤纷两河道,战鼓惊山欲倾倒。
秦人半作燕地囚,胡马翻衔(xián)洛阳草。
一输一失关下兵,朝降夕叛幽蓟(jì)城。
巨鳌(áo)未斩海水动,鱼龙奔走安得宁。
颇似楚汉时,翻覆无定止。
朝过博(bó)浪沙,暮入淮阴市。
张良未遇韩信贫,刘项存亡在两臣。
暂到下邳(pī)受兵略,来投漂(piǎo)母作主人。
贤哲栖(xī)栖古如此,今时亦弃青云士。
有策不敢犯龙鳞,窜身南国避胡尘。
宝书长剑挂高阁,金鞍骏马散故人。
昨日方为宣城客,掣(chè)铃交通二千石。
有时六博快壮心,绕床三匝(zā)呼一掷。
楚人每道张旭奇,心藏风云世莫知。
三吴邦伯多顾盼,四海雄侠皆相推。
萧曹曾作沛中吏,攀(pān)龙附凤当有时。
溧(lì)阳酒楼三月春,杨花漠漠愁杀人。
胡人绿眼吹玉笛,吴歌白纻(zhù)飞梁尘。
丈夫相见且为乐,槌(chuí)牛挝(zhuā)鼓会众宾。
我从此去钓东海,得鱼笑寄情相亲。
早上吟《猛虎行》,晚上也吟《猛虎行》。
我之所以潸然泪下与听《陇头歌》的别离之辞无关,也并非是因为听了雍门子周悲切的琴声。
河南河北战旗如云,咚咚的战鼓声震得山动地摇。
秦地的百姓半为燕地的胡人所虏,东都沦陷,胡人的战马已在洛阳吃草。
抗敌的官兵败退守至渔关之下,将帅被诛,实是大大的失策。幽蓟之地的城池朝降夕叛。
安禄山这只翻江倒海的巨鳌未除,朝野上下君臣百姓奔走不暇,不得安静。
这就好像楚汉相争时的情况一样,双方翻来覆去,胜负不见分晓。
我到过博浪沙和淮阴市,想起了张良和韩信这两位决定楚汉命运的人物。
那时张良未遇,韩信穷苦潦倒。
张良在下邳受了黄石公的兵书,韩信还在淮南依靠漂母的接济为生。
自古以来贤哲之士都栖栖惶惶,不得其所。而如今也是如此,将青云之士却弃而不用。
我胸有灭胡之策,但不敢触怒皇帝,只好逃奔南国以避战乱。
却敌的宝书和玉剑,只好束之高阁、挂在壁间,杀敌的金鞍宝马也只好送给了朋友。
昨日还在宣城作客,与宣州太守交游。
心中的郁愤无从发泄,只好玩玩赌博游戏,绕床三匝,大呼一掷,以快壮心。
是人都说张旭是位奇士,胸怀韬略而世人不晓。
三吴的官长都对他特别垂青,四海的英侠们都争相追随。
萧何和曹参也作过沛中的小吏,他们后来都有了风云际遇的讥会。
阳春三月,在溧阳酒楼相会,楼前的杨花茫茫,使人调怅。
楼上酒筵上有绿眼的胡儿在吹玉笛,有瓯女唱着吴歌《白紵》,余音绕梁。
大丈夫相见应杯酒为乐,宰牛擂鼓大会众宾。
我从此就要去东海垂钓,钓得大鱼即寄与诸位知己,与好友共享知交之情。
参考资料:
1、詹福瑞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222-225
猛虎行:乐府旧题。《乐府诗集》卷三十一列入《相和歌辞·平调曲》。晋人陆机、谢惠连都赋有《猛虎行》诗,都表现行役苦辛,志士不因艰险改节。
陇头水:古乐府别离之曲。雍门琴:战国时鼓琴名家雍门子周所鼓之琴。
两河道:谓唐之河北道和河南道,即现在的河南省、山东省、河北省和辽宁省部分地区。此二道于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已先后被安禄山叛军所攻陷。
“秦人”二句:秦人指秦地(今陕西一带)的官军和百姓。
幽蓟:幽州和蓟州。在今北京市和河北一带。
巨鳌:此指安禄山。
博浪沙:在今河南省原阳县东南。
漂母:漂洗衣絮的老妇人。此用《史记》韩信典故。
栖栖:急迫不安貌。
胡尘:指安史之乱战尘。
二千石:指太守、刺史类的官员。汉代郡守俸禄为二千石,故以二千石称郡守。
六博:古代的一种博戏。共有十二棋,六黑六白。
攀龙附凤:此指君巨际遇。
溧阳:即今江苏省溧阳县。
白紵:即《白紵歌》,乐府曲名。为吴地歌舞曲。
槌牛:此处槌牛谓宰牛。
情相亲:谓知己。
全诗共分三段。从开始至“鱼龙奔走安得宁”为第一段,叙述安禄山攻占东都洛阳,劫掠中原的暴行及诗人眼见河山破碎,社稷危亡,生灵涂炭,忧心如焚的思想感情。诗中将安禄山叛军比做吃人的猛虎。对安史叛乱,大唐帝国危在旦夕的局势,诗人十分焦虑。他肠断泪下,不是因为古乐府歌辞“陇头流水,鸣声幽咽,遥望秦川,心肝断绝”的忧伤曲调勾起了他的故乡之思;也并非因为听了像战国时的音乐家雍门子周那样的高手所弹的凄楚动人的琴声而触动了他个人的伤心之事。而是为国家的安危,人民的灾难痛哭。以下八句写胡兵掳掠洛阳,时局混乱,国衰民亡的惨状,亦即诗人伤心的原因。“”安禄山叛乱时,河北道、河南道相继陷落,被胡人所占领。安禄山攻破洛阳后,朝廷派大将高仙芝率兵至陕州(今河南三门峡市)抵抗,被安史乱军所败,成了安禄山的俘虏,因为他的部下多是关中人(即秦人),禄山的军队多是燕人,因此说“秦人半为燕地囚”;东都陷落,胡骑遍于市郊,故而说“胡马翻衔洛阳草”。
“一输一失关下兵”,是指高仙芝因兵败于安禄山(故云“一输”),明皇闻此大怒,命宦官边令诚斩高仙芝于军中。高仙芝不战而退,退守潼关,乃出于保卫长安的战略考虑,而唐明皇听信宦官谗言,草率杀掉干城大将,是极失策的(故云“一失”)。“关下兵”,指退守潼关的军队。至德元年(756年)十二月,常山太守颜杲卿起兵讨贼,河北十七郡皆归朝廷,等到颜杲卿被安史乱军攻陷,河北诸郡又复归贼手,故云“朝降夕叛”。“幽蓟城”指唐河北道的幽州、蓟州(均在今河北、辽宁地区)等地的城池。安史乱军如海中的巨鳌,搅得海水翻滚,以致海中的鱼龙(指唐朝的军民百姓)奔走不宁,此所谓:“巨鳌未斩海水动,鱼龙奔走安得宁?”第一段将洛阳沦陷后敌焰猖狂,天下罹乱的情景及诗人忧心如焚的心情,生动形象地刻画出来。
从“颇似楚汉时”至“绕床三匝呼一掷”为第二段。此段借张良、韩信未遇的故事,抒发诗人身遭乱世,不为昏庸的统治者任用,虽胸怀“王霸大略”、匡世济民之术,也无处施展,无奈随逃难的人群“窜身南国”的感慨。安史乱军来势凶猛,东都洛阳很快沦陷,战争的局势颇似楚汉相争时,呈拉锯状态。这使李白联想起历史上决定汉朝命运的杰出的谋臣和大将——张良和韩信来。他们在未遭君臣际遇之时,境况也与自己目前的状况差不多。张良在博浪沙椎击秦始皇,误中副车,被秦追捕,他只能更名改姓,亡命下邳(今江苏邳县),在下邳圮上遇黄石公,授他《太公兵法》。韩信最初在淮阴(今江苏淮阴)市曾受市井无赖的胯下之辱,无以为生,钓于城下。受漂絮的老妇的饭食充饥。后来韩信投汉,汉高祖一开始也未重用他,他月夜逃亡,演了一出“萧何月下追韩信”。
像张良和韩信这样的贤才智士,尚且有困顿不遇之时,像汉高祖那样的明君,还有不明之时,“今时亦弃青云士”就不足为怪了。李白在安史之乱未发前,就曾单身匹马闯幽州,探安禄山虚实。公元754年(天宝十三年)曾三入长安,欲向朝廷报告安禄山欲反叛的情状,无奈唐玄宗十分昏聩,凡是告安禄山欲反的人,都被送给安禄山发落。李白因此“有策不敢犯龙鳞,窜身南国避胡尘”了。传说龙的颈下有逆鳞径尺,若触动他的逆鳞,则必怒而伤人,这里以此喻皇帝喜怒无常,不喜听批评意见,暗示唐玄宗、肃宗决非是汉高祖那样的贤君明主。愤慨之馀,诗人只好“宝书玉剑挂高阁,金鞍骏马散故人”。表面上看起来是很旷达,其实所表达的是对朝廷不用贤才的深切愤懑。诗人无事可做,只好在诸侯门里做客。刚刚在宣城太守家里做筵上客,此时又在溧阳府上当座上宾。自己的满腔豪情和壮志无处抒发,唯有在赌博场中吆五喝六,搏髀大呼,以快壮心,一吐愤懑。
从“楚人每道张旭奇”至诗末为第三段。前六句盛赞大书法家张旭的才能和为人,后六句写在溧阳酒楼和众宾客及张旭饮宴的情景,最后两句写自己欲钓鳌东海的胸襟和抱负,表达自己壮志未已,仍旧伺机报国立功的思想。张旭是李白的好友,在长安时,他们曾与贺知章、崔宗之等人有过“饮中八仙”之游。
张旭不但因善书被尊为“草圣”,而且胸怀大志,“心藏风云世莫知。”“三吴邦伯皆顾盼,四海雄侠两追随”是写他不但深得吴郡的地方长官的赏识,而且甚为海内雄侠所钦佩。因张旭做过常熟县尉,因此诗中将他与曾做过沛中吏的汉初大臣萧何、曹参相比,称他将来也会有风云际会“攀龙附凤”之时,干出一番事业来。这几句话虽是祝愿张旭的,其中也有诗人自期的意味。后几句点明和张旭等人宴别的时间和地点,及席上轻歌曼舞、挝鼓欢饮的热闹场面。最后向张旭等人赠别,表示自己要像《庄子》中的神人任公子一样去钓鳌东海,施展自己安社稷、济苍生的宏伟抱负。
《庄子·外物篇》中所说的任公子所钓的“大鱼”“白波若山,海水震荡,声侔鬼神,惮赫千里”,就是指此诗开始所说的使得海水震动的“巨鳌”,或诗中屡提起的“长鲸”。“巨鳌”和“长鲸”在李白诗中很多地方都是指安史叛军的。因此,东海钓鳌,当喻指寻找平叛报国机会。
乾坤欹侧,藉豪英几辈,半空撑住。
千古龙逢源不死,七窍比干肺腑。
竹杖麻衣,朱袍白刃,朴拙为艰苦。
信心而出,自家不解何故。
也知稷契皋夔,闳颠散适,岳降维申甫。
彼自承平吾破裂,题目原非一路。
十族全诛,皮囊万段,魂魄雄而武。
世间鼠辈,如何妆得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