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liáng),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bìn)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你我夫妻诀别已经整整十年,强忍不去思念可终究难忘怀。孤坟远在千里之外,没有地方能诉说心中的悲伤凄凉。即使你我夫妻相逢怕是也认不出我来了,四处奔波早已是灰尘满面两鬓如霜。
昨夜在梦中又回到了家乡,看见你正在小窗前对镜梳妆。你我二人默默相对无言,只有泪落千行。料想你年年都为我柔肠寸断,在那凄冷的月明之夜,在那荒寂的短松冈上。
参考资料:
1、陆林编注.宋词.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70-71
2、李静等.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244-245.
十年:指结发妻子王弗去世已十年。思量:想念。千里:王弗葬地四川眉山与苏轼任所山东密州,相隔遥远,故称“千里”。孤坟:其妻王氏之墓。
幽梦:梦境隐约,故云幽梦。小轩窗:指小室的窗前;轩:门窗顾:看。明月夜,短松冈:苏轼葬妻之地,短松:矮松。
(肠断一作:断肠)
中国文学史上,从《诗经》开始,就已经出现“悼亡诗”。从悼亡诗出现一直到北宋的苏轼这期间,悼亡诗写得最有名的有西晋的潘岳和中唐的元稹。晚唐的李商隐亦曾有悼亡之作。他们的作品悲切感人。而用词写悼亡,是苏轼的首创。苏轼的这首悼亡之作与前人相比,它的表现艺术却另具特色。这首词是“记梦”,而且明确写了做梦的日子。但虽说是“记梦”,其实只有下片五句是记梦境,其他都是抒胸臆。
开头三句,排空而下,真情直语,感人至深。“十年生死两茫茫”生死相隔,死者对人世是茫然无知了,而活着的人对逝者,也是同样的。恩爱夫妻,撒手永诀,时间倏忽,转瞬十年。“不思量,自难忘”,人虽云亡,而过去美好的情景“自难忘”怀。因为作者时至中年,那种共担忧患的夫妻感情,久而弥笃,是一时一刻都不能消除的。作者将“不思量”与“自难忘”并举,利用这两组看似矛盾的心态之间的张力,真实而深刻地揭示自己内心的情感。十年忌辰,触动人心的日子里,他不能“不思量”那聪慧明理的贤内助。往事蓦然来到心间,久蓄的情感潜流,忽如闸门大开,奔腾澎湃难以遏止。于是乎有梦,是真实而又自然的。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想到爱妻华年早逝,感慨万千,远隔千里,无处可以话凄凉,话说得极为沉痛。抹煞了生死界线的痴语、情语,极大程度上表达了作者孤独寂寞、凄凉无助而又急于向人诉说的情感,格外感人。接着,“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三个长短句,又把现实与梦幻混同了起来,把死别后的个人种种忧愤,包括在容颜的苍老,形体的衰败之中,这时他才四十岁,已经“鬓如霜”了。明明她辞别人世已经十年,却要“纵使相逢”,这是一种绝望的、不可能的假设,感情是深沉、悲痛,而又无奈的,表现了作者对爱侣的深切怀念,也把个人的变化做了形象的描绘,使这首词的意义更加深了一层。
苏东坡曾在《亡妻王氏墓志铭》记述了“妇从汝于艰难,不可忘也”的父训。而此词写得如梦如幻,似真非真,其间真情恐怕不是仅仅依从父命,感于身世吧。作者索于心,托于梦的确实是一份“不思量,自难忘”的患难深情。
下片的头五句,才入了题开始“记梦”。“夜来幽梦忽还乡”写自己在梦中忽然回到了时在念中的故乡,在那个两人曾共度甜蜜岁月的地方相聚、重逢。“小轩窗,正梳妆。”那小室,亲切而又熟悉,她情态容貌,依稀当年,正在梳妆打扮。这犹如结婚未久的少妇,形象很美,带出苏轼当年的闺房之乐。作者以这样一个常见而难忘的场景表达了爱侣在自己心目中的永恒的印象。夫妻相见,没有出现久别重逢、卿卿我我的亲昵,而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这正是东坡笔力奇崛之处,妙绝千古。“此时无声胜有声”,无声之胜,全在于此。别后种种从何说起,只有任凭泪水倾落。一个梦,把过去拉了回来,但当年的美好情景,并不存在。这是把现实的感受溶入了梦中,使这个梦也令人感到无限凄凉。
结尾三句,又从梦境落回到现实上来。“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料想长眠地下的爱侣,在年年伤逝的这个日子,为了眷恋人世、难舍亲人,而柔肠寸断。推己至人,作者设想此时亡妻一个人在凄冷幽独的“明月”之夜的心境,可谓用心良苦。在这里作者设想死者的痛苦,以寓自己的悼念之情。东坡此词最后这三句,意深,痛巨,余音袅袅,让人回味无穷。特别是“明月夜,短松冈”二句,凄清幽独,黯然魂销。这番痴情苦心实可感天动地。
这首词运用分合顿挫,虚实结合以及叙述白描等多种艺术的表现方法,来表达作者怀念亡妻的思想感情,在对亡妻的哀思中又糅进自己的身世感慨,因而将夫妻之间的情感表达得深婉而挚着,使人读后无不为之动情而感叹哀惋。
译文
你我夫妻诀别已经整整十年,强忍不去思念可终究难忘怀。孤坟远在千里之外,没有地方能诉说心中的悲伤凄凉。即使你我夫妻相逢怕是也认不出我来了,四处奔波早已是灰尘满面两鬓如霜。
昨夜在梦中又回到了家乡,看见你正在小窗前对镜梳妆。你我二人默默相对无言,只有泪落千行。料想你年年都为我柔肠寸断,在那凄冷的月明之夜,在那荒寂的短松冈上。
注释
乙卯:公元1075年,即北宋熙宁八年。
十年:指结发妻子王弗去世已十年。
思量:想念。
千里:王弗葬地四川眉山与苏轼任所山东密州,相隔遥远,故称“千里”。
孤坟:其妻王氏之墓。
幽梦:梦境隐约,故云幽梦。
小轩窗:指小室的窗前,轩:门窗
顾:看。
明月夜,短松冈:苏轼葬妻之地,短松:矮松。
参考资料:
1、陆林编注.宋词.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70-71
2、李静 等.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244-245
苏东坡十九岁时,与年方十六的王弗结婚。二人一直相敬如宾,恩爱情深。可惜天命无常,王弗二十七岁就离开了人世。这对苏东坡是绝大的打击。公元1075年(熙宁八年),东坡来到密州,这一年正月二十日,他梦见爱妻王氏,便写下了这首传诵千古的悼亡词。
参考资料:
1、周汝昌 等.唐宋词鉴赏辞典(唐·五代·北宋).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8:693-694
(肠断一作:断肠)
中国文学史上,从《诗经》开始,就已经出现“悼亡诗”。从悼亡诗出现一直到北宋的苏轼这期间,悼亡诗写得最有名的有西晋的潘岳和中唐的元稹。晚唐的李商隐亦曾有悼亡之作。他们的作品悲切感人。而用词写悼亡,是苏轼的首创。苏轼的这首悼亡之作与前人相比,它的表现艺术却另具特色。这首词是“记梦”,而且明确写了做梦的日子。但虽说是“记梦”,其实只有下片五句是记梦境,其他都是抒胸臆。
开头三句,排空而下,真情直语,感人至深。“十年生死两茫茫”生死相隔,死者对人世是茫然无知了,而活着的人对逝者,也是同样的。恩爱夫妻,撒手永诀,时间倏忽,转瞬十年。“不思量,自难忘”,人虽云亡,而过去美好的情景“自难忘”怀。因为作者时至中年,那种共担忧患的夫妻感情,久而弥笃,是一时一刻都不能消除的。作者将“不思量”与“自难忘”并举,利用这两组看似矛盾的心态之间的张力,真实而深刻地揭示自己内心的情感。十年忌辰,触动人心的日子里,他不能“不思量”那聪慧明理的贤内助。往事蓦然来到心间,久蓄的情感潜流,忽如闸门大开,奔腾澎湃难以遏止。于是乎有梦,是真实而又自然的。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想到爱妻华年早逝,感慨万千,远隔千里,无处可以话凄凉,话说得极为沉痛。抹煞了生死界线的痴语、情语,极大程度上表达了作者孤独寂寞、凄凉无助而又急于向人诉说的情感,格外感人。接着,“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三个长短句,又把现实与梦幻混同了起来,把死别后的个人种种忧愤,包括在容颜的苍老,形体的衰败之中,这时他才四十岁,已经“鬓如霜”了。明明她辞别人世已经十年,却要“纵使相逢”,这是一种绝望的、不可能的假设,感情是深沉、悲痛,而又无奈的,表现了作者对爱侣的深切怀念,也把个人的变化做了形象的描绘,使这首词的意义更加深了一层。
苏东坡曾在《亡妻王氏墓志铭》记述了“妇从汝于艰难,不可忘也”的父训。而此词写得如梦如幻,似真非真,其间真情恐怕不是仅仅依从父命,感于身世吧。作者索于心,托于梦的确实是一份“不思量,自难忘”的患难深情。
下片的头五句,才入了题开始“记梦”。“夜来幽梦忽还乡”写自己在梦中忽然回到了时在念中的故乡,在那个两人曾共度甜蜜岁月的地方相聚、重逢。“小轩窗,正梳妆。”那小室,亲切而又熟悉,她情态容貌,依稀当年,正在梳妆打扮。这犹如结婚未久的少妇,形象很美,带出苏轼当年的闺房之乐。作者以这样一个常见而难忘的场景表达了爱侣在自己心目中的永恒的印象。夫妻相见,没有出现久别重逢、卿卿我我的亲昵,而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这正是东坡笔力奇崛之处,妙绝千古。“此时无声胜有声”,无声之胜,全在于此。别后种种从何说起,只有任凭泪水倾落。一个梦,把过去拉了回来,但当年的美好情景,并不存在。这是把现实的感受溶入了梦中,使这个梦也令人感到无限凄凉。
结尾三句,又从梦境落回到现实上来。“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料想长眠地下的爱侣,在年年伤逝的这个日子,为了眷恋人世、难舍亲人,而柔肠寸断。推己至人,作者设想此时亡妻一个人在凄冷幽独的“明月”之夜的心境,可谓用心良苦。在这里作者设想死者的痛苦,以寓自己的悼念之情。东坡此词最后这三句,意深,痛巨,余音袅袅,让人回味无穷。特别是“明月夜,短松冈”二句,凄清幽独,黯然魂销。这番痴情苦心实可感天动地。
这首词运用分合顿挫,虚实结合以及叙述白描等多种艺术的表现方法,来表达作者怀念亡妻的思想感情,在对亡妻的哀思中又糅进自己的身世感慨,因而将夫妻之间的情感表达得深婉而挚着,使人读后无不为之动情而感叹哀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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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liáng),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bìn)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肠断一作:断肠)
两人一生一死,隔绝十年,相互思念却很茫然,无法相见。不想让自己去思念,自己却难以忘怀。妻子的孤坟远在千里,没有地方跟她诉说心中的凄凉悲伤。即使相逢也应该不会认识,因为我四处奔波,灰尘满面,鬓发如霜。
参考资料:
1、陆林编注.宋词.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70-71
2、李静等.唐诗宋词鉴赏大全集.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244-245.
十年:指结发妻子王弗去世已十年。思量:想念。千里:王弗葬地四川眉山与苏轼任所山东密州,相隔遥远,故称“千里”。孤坟:其妻王氏之墓。
苏东坡十九岁时,与年方十六的王弗结婚。王弗年轻美貌,且侍亲甚孝,二人恩爱情深。可惜天命无常,王弗二十七岁就去世了。这对东坡是绝大的打击,其心中的沉痛,精神上的痛苦,是不言而喻的。苏轼在《亡妻王氏墓志铭》里说:“治平二年(1065)五月丁亥,赵郡苏轼之妻王氏(名弗),卒于京师。六月甲午,殡于京城之西。其明年六月壬午,葬于眉之东北彭山县安镇乡可龙里先君、先夫人墓之西北八步。”于平静语气下,寓绝大沉痛。公元1075年(熙宁八年),东坡来到密州,这一年正月二十日,他梦见爱妻王氏,便写下了这首“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陈师道语)且传诵千古的悼亡词。
中国文学史上,从《诗经》开始,就已经出现“悼亡诗”。从悼亡诗出现一直到北宋的苏轼这期间,悼亡诗写得最有名的有西晋的潘岳和中唐的元稹。晚唐的李商隐亦曾有悼亡之作。他们的作品悲切感人。或写爱侣去后,处孤室而凄怆,睹遗物而伤神;或写作者既富且贵,追忆往昔,慨叹世事乖舛、天命无常;或将自己深沉博大的思念和追忆之情,用恍惚迷离的文字和色彩抒发出来,读之令人心痛。而用词写悼亡,是苏轼的首创。苏轼的这首悼亡之作与前人相比,它的表现艺术却另具特色。这首词是“记梦”,而且明确写了做梦的日子。但虽说是“记梦”,其实只有下片五句是记梦境,其他都是抒胸臆,诉悲怀的,写得真挚朴素,沉痛感人。
题记中“乙卯”年指的是公元1075年(宋神宗熙宁八年),其时苏东坡任密州(今山东诸城)知州,年已四十。这首“记梦”词,实际上除了下片五句记叙梦境,其他都是抒情文字。开头三句,排空而下,真情直语,感人至深。“十年生死两茫茫”生死相隔,死者对人世是茫然无知了,而活着的人对逝者呢,不也同样吗?恩爱夫妻,撒手永诀,时间倏忽,转瞬十年。“不思量,自难忘”,人虽云亡,而过去美好的情景“自难忘”怀呵!王弗逝世转瞬十年了,想当初年方十六的王弗嫁给了十九岁的苏东坡,少年夫妻情深意重自不必说,更难得她蕙质兰心,明事理。这十年间,东坡因反对王安石的新法,颇受压制,心境悲愤;到密州后,又逢凶年,忙于处理政务,生活困苦到食杞菊以维持的地步,而且继室王润之(或许正是出于对爱妻王弗的深切思念,东坡续娶了王弗的堂妹王润之,据说此女颇有其堂姐风韵)及儿子均在身旁,哪能年年月月,朝朝暮暮都把逝世的妻子老挂在心间呢?不是经常想念,但绝不是已经忘却。这种深深地埋在心底的感情,是难以消除的。因为作者时至中年,那种共担忧患的夫妻感情,久而弥笃,是一时一刻都不能消除的。作者将“不思量”与“自难忘”并举,利用这两组看似矛盾的心态之间的张力,真实而深刻地揭示自己内心的情感。十年忌辰,触动人心的日子里,他又怎能“不思量”那聪慧明理的贤内助呢。往事蓦然来到心间,久蓄的情感潜流,忽如闸门大开,奔腾澎湃难以遏止。于是乎有梦,是真实而又自然的。“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想到爱妻华年早逝,感慨万千,远隔千里,无处可以话凄凉,话说得极为沉痛。其实即便坟墓近在身边,隔着生死,就能话凄凉了吗?这是抹煞了生死界线的痴语、情语,极大程度上表达了作者孤独寂寞、凄凉无助而又急于向人诉说的情感,格外感人。接着,“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三个长短句,又把现实与梦幻混同了起来,把死别后的个人种种忧愤,包括在容颜的苍老,形体的衰败之中,这时他才四十岁,已经“鬓如霜”了。明明她辞别人世已经十年,却要“纵使相逢”,这是一种绝望的、不可能的假设,感情是深沉、悲痛,而又无奈的,表现了作者对爱侣的深切怀念,也把个人的变化做了形象的描绘,使这首词的意义更加深了一层。
苏东坡曾在《亡妻王氏墓士铭》记述了“妇从汝于艰难,不可忘也”的父训。而此词写得如梦如幻,似真非真,其间真情恐怕不是仅仅依从父命,感于身世吧。作者索于心,托于梦的确实是一份“不思量,自难忘”的患难深情。
下片的头五句,才入了题开始记梦,“夜来幽梦忽还乡。”是记叙,写自己在梦中忽然回到了时在念中的故乡,在那个两人曾共度甜蜜岁月的地方相聚、重逢。“小轩窗,正梳妆。”那小室,亲切而又熟悉,她情态容貌,依稀当年,正在梳妆打扮。这犹如结婚未久的少妇,形象很美,带出苏轼当年的闺房之乐。作者以这样一个常见而难忘的场景表达了爱侣在自己心目中的永恒的印象。夫妻相见,没有出现久别重逢、卿卿我我的亲昵,而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这正是东坡笔力奇崛之处,妙绝千古。正唯“无言”,方显沉痛;正为“无言”,才胜过了万语千言;正唯无言,才使这个梦境令人感到无限凄凉。“此时无声胜有声”,无声之胜,全在于此。别后种种从何说起?只有任凭泪水倾盈。一个梦,把过去拉了回来,但当年的美好情景,并不存在。这是把现实的感受溶入了梦中,使这个梦也令人感到无限凄凉。结尾三句,又从梦境落回到现实上来。“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料想长眠地下的爱侣,在年年伤逝的这个日子,为了眷恋人世、难舍亲人,该是柔肠寸断了吧?推己至人,作者设想此时亡妻一个人在凄冷幽独的“明月”之夜的心境,可谓用心良苦。在这里作者设想死者的痛苦,以寓自己的悼念之情。这种表现手法,有点像杜甫的名作《月夜》,不说自己如何,反说对方如何,使得诗词意味,更加蕴蓄。东坡此词最后这三句,意深,痛巨,余音袅袅,让人回味无穷。特别是“明月夜,短松冈”二句,凄凉清幽独,黯然魂销。正所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白居易语)。这番痴情苦心实可感天动地。
这首词运用分合顿挫,虚实结合以及叙述白描等多种艺术的表现方法,来表达作者怀念亡妻的思想感情,在对亡妻的哀思中又糅进自己的身世感慨,因而将夫妻之间的情感表达得深婉而挚着,使人读后无不为之动情而感叹哀惋。
宋神宗驾崩后,宋哲宗继位,任用司马光为宰相,苏东坡又被召回京城升任龙图阁学士,兼任小皇帝的侍读。这时的苏东坡,十分受宣仁皇太后和年仅十二岁的小皇帝的赏识,政治上春风得意。苏东坡不时怀念起死去的结发妻子王弗:“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由此成就了一阙悼妻怀思的传世之作。
苏东坡对于王弗是痛彻心肺的悲情。“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阴阳相隔,重逢只能期于梦中,也只有梦是没有时空限制的,可以超越一切的界限和有限。朴素真挚的深情,沉痛的生离死别,每读一次就更为其中的深情所感动。
应该说,苏东坡再次得宠多少有些幸运的成分。这么个大词人,大文学家,被政治牵绊得头晕目眩,苏子的一生常常让人有点啼笑皆非的意思,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在这一段相对安稳适意的生活中,苏东坡的精神状态是轻松和愉悦的,但苏东坡也断断不能忘记王弗曾经陪伴着自己度过的那些艰难的时光。王弗在苏东坡的一生中作扮演的角色绝非一个主妇那么简单,在林语堂的《苏东坡传》中也曾有过这样的落笔:……苏东坡……由气质和自然的爱好所促使,要变成一个隐士。社会,文化,学问,读历史的教训,外在的本分责任,只能隐藏人的本来面目。若把一个人由时间和传统所赋予他的那些虚饰剥除净尽,此人的本相便呈现于你之前了。……他偶尔喝醉,甚至常常喝醉而月夜登城徘徊。这时他成了自然中伟大的顽童——也许造物主根本就希望人是这副面貌吧。“顽童”,这里林语堂先生固然是在一种嘉许的语气在点评苏东坡的自由性灵,然而苏东坡实际上又何尝不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呢?不谙世事,兴致所至,聪明有余而内敛不足。
夫人稳健,而丈夫往往不能。丈夫往往急躁,灰心丧气,喜怒无常。高兴了把酒言欢,不高兴了也要骂骂娘。麻烦的是丈夫有了旷世的才气,就不是骂骂娘这么简单了。苏东坡常常会在自己的诗作里流露一些“不合时宜”的论调,自找祸端。由此可见在日常的生活起居,待人接物中,这等人物将是何等的低才。倘若没有一个得体大度,端庄典雅的夫人为丈夫张罗这些“不入眼”俗事,怕苏先生不会有几天清闲。在密州,他们正过苦日子,苏东坡对新所得税至为愤怒,孩子揪着他的衣裳对他晓晓不休。他说:“孩子们真傻!”苏夫人说:“你才傻。你一天闷坐,有什么好处?好了。我给弄点儿酒喝吧。”在一首诗里记这件事时,苏东坡觉得自己很丢脸,这时妻子洗杯子给他热酒。这当然使他很欢喜,他说他妻子比诗人刘伶的妻子贤德。因为刘伶的妻子不许丈夫喝酒。苏夫人也是用了好几年的工夫才摸清楚丈夫性格,那是多方面的个性,既是乐天达观随遇而安,可是有时又激烈而固执。苏夫人聪明解事,办事圆通。她是进士的女儿,能读能写,但是并非一个“士”。做妻子的也知道要管家事,要抚养孩子,要过日子。正因为如此,苏东坡的生活中是不能没有一个这样的女人把握船舵的。只有在妻子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苏东坡才有更多的闲情逸致去“浴乎沂,风乎舞雩”。也正因为如此苏夫人也成为苏东坡最为信任依赖的人,很多事情埋藏在苏东坡的心灵深处,别人大都不知道,苏东坡的妻子一定知道。同过患难,共过生死,日日的关心和爱护,充满信任的等待和抚慰。王弗给与苏东坡的是所谓“相濡以沫”的质朴而深厚的情感。
在这首小词中,读不到一句令人感觉“矫情”之语,词语的运用简练凝重。每一个音节的连接都有冷涩凝绝之感,犹如声声咽泣,压抑沉重的气氛就在这“幽咽泉流”中弥散开来,让人艰与呼吸,又难以逃避。
苏东坡用了十年都舍弃不下的,是那种相濡以沫的亲情。他受不了的不是没有了轰轰烈烈的爱情,而是失去了伴侣后孤单相吊的寂寞。“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在梦里能够看见的,也全是逝去亲人往日生活里的琐碎片断。因为在那些琐碎里,凝结着化不去的亲情。在红尘中爱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执子之手是一种境界,相濡以沫是一种境界,生死相许也是一种境界。在这世上有一种最为凝重、最为浑厚的爱叫相依为命。那是天长日久的渗透,是一种融入了彼此之间生命中的温暖。
面对这样的深情,解读都似乎是一种伤害,那是需要在生命里反复吟唱,静夜中不断怀思的乐音。无数的人毫不吝惜地把“绝唱”这个词赠与了这首词,然而,时光流转了千年,我们又听到了一声相似的叹息,那叹息给予了我们有一篇值得反复玩味的美文,也让我们更深切地领会了苏子心中的创痛,两个文人千年的唱和,诉说着人世间最值得感念的深情。这就是巴金先生所写的《怀念肖珊》和《再忆肖珊》。不再过多的评说什么,我摘录了其中两个段落,作为本文的结尾,这是《江城子》最深沉的诠释,在这样一个滥情的年代,我们庆幸还有这样的情感值得我们永远的祭奠:
她不仅分担了我的痛苦,还给了我不少的安慰和鼓励。……我进了门看到她的面容,满脑子的乌云都消散了。我有什么委屈、牢骚都可以向她尽情倾吐。……她不断地给我安慰,对我表示信任,替我感到不平。……今天回想当时的情景,她那张满是泪痕的脸还历历在我眼前。我多么愿意让她的泪痕消失,笑容在她那憔悴的脸上重现,即使减少我几年的生命来换取我们家庭生活中一个宁静的夜晚,我也心甘情愿!
她离开我十二年了。十二年,多么长的日日夜夜。每次我回到家门口,眼前就出现一张笑脸,一个亲切的声音向我迎来,可是走进院子,却只见一些高高矮矮的、没有花的绿树。上了台阶,我环顾四周,她最后一次离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我仿佛还站在台阶上等待着车子的驶近,等待着一个人回来。这样长的等待。十二年了。甚至在梦里我也听不见她那清脆的笑声。我记得的只是孩子们捧着她的骨灰盒回家的情景。这骨灰盒起初给放在楼下我的寝室内、床前五斗橱上。
悲伤没有用。我必须结束那一切梦景。我应当振作起来,哪怕是最后的一次。骨灰盒还放在我的家中,亲爱的面容还印在我的心上,她不会离开我,也从未离开我。做了十年的“牛鬼”,我并不感到孤单。我还有勇气迈步走向我的最终目标——死亡。我的遗物将献给国家,我的骨灰将同她的骨灰搅拌在一起,撒在园中给花树作肥料。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说它是花不是花,说它是雾吗不是雾。
半夜时到来,天明时离去。
来时仿佛短暂而美好的春梦?
离去时又像清晨的云彩无处寻觅。
参考资料:
1、李济洲.全唐诗佳句赏析:太白文艺出版社,1999年.
2、中国文学网(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主办)[引用日期2012-06-20].
3、白居易《花非花》试释:黄钺-《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7年01期
4、白居易《花非花》再辨:谢虹光-《广播电视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9
5、白居易的《花非花》:文青-《山东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83年04期
6、吴功正;琵琶声声激越动人——谈《琵琶行》的艺术特色[J];安徽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80年02期
7、花非花:麦子-《文苑(经典美文)》,2009年10期
花非花:《花非花》之成为词牌始于此诗。
来如:来时。几多时:短暂美好的。
去似:去了以后,如早晨飘散的云彩,无处寻觅。朝(zhāo)云:此借用楚襄王梦巫山神女之典故。
这首诗通篇都是隐语,主题当是咏官妓。当时各级官府都有一定数目的娟妓,供那些腐朽的官僚们驱使。首句“花非花”是说官妓的容颜如花,但又并非真花。次句“雾非雾”中“雾”字是双关。借“雾”为“婺”。“婺女”即女宿星。因官妓女性,上应女宿,但又并非云雾之雾。“夜半来,天明去”既是咏星,也是说人。语意双关,而主要是说人。官妓不同于一般的妓女,更不同于正式的妻子,她们与官僚之间互为依存,但关系又不便十分密切,只能以夜来明去为限,可谓会短别长。故末二句发出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卜的感叹。上句言会短,下句言别长。其中“梦”、“朝云”的描写是借用宋玉《高唐赋》、《神女赋》中关于楚王与巫山神女梦中相会的典故,以喻男女之幽会。因为语言文字运用得巧妙,把男女欢爱之事抒写得很含蓄,富于诗意。
语意双关,富有朦胧美是这首小是的最大特点。雾、春梦、朝云,这几个意象都是朦胧、飘渺的,意象之间又故意省略了衔接,显出较大的跳跃性,文字空灵,精炼,使人咀嚼不尽,显示了诗人不凡的艺术功力。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mò)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参考资料:
1、徐中玉金启华.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二).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144-146.
2、陆林编注.宋词.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204-205.
3、蘅塘退士等.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287.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此词的上半阕主要写上元节的夜晚,满城灯火,众人狂欢的景象。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东风还未催开百花,却先吹放了元宵节的火树银花。它不但吹开地上的灯花,而且还从天上吹落了如雨的彩星——燃放的烟火,先冲上云霄,而后自空中而落,好似陨星雨。这是化用唐朝人岑参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然后写车马、鼓乐、灯月交辉的人间仙境,写民间艺人们载歌载舞、鱼龙漫衍的“社火”百戏,极为繁华热闹,令人目不暇接。其间的“宝”、“雕”、“凤”、“玉”,种种丽字,只是为了给那灯宵的气氛来传神来写境,大概那境界本非笔墨所能传写,幸亏还有这些美好的字眼,聊为助意而已。这也是对词中的女主人公言外的赞美。
下阕,专门写人。作者先从头上写起:这些游女们头上都戴着亮丽的饰物,行走过程中不停地说笑,在她们走后,衣香还在暗中飘散。这些丽者,都非作者意中关切之人,在百千群中只寻找一个——却总是踪影难觅,已经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忽然,眼睛一亮,在那一角残灯旁边,分明看见了,是她!没有错,她原来在这冷落的地方,未曾离去!发现那人的一瞬间,是人生精神的凝结和升华,是悲喜莫名的感激铭篆。到末幅煞拍,才显出词人构思之巧妙:那上阕的灯、月、烟火、笙笛、社舞、交织成的元夕欢腾,那下阕的惹人眼花缭乱的一队队的丽人群女,原来都只是为了那一个意中之人而设,而且,倘若无此人,那一切就有任何意义与趣味。
同时,还有一种说法认为:站在灯火阑珊处的那个人,是对他自己的一种写照。根据历史背景可知,当时的他不受重用,文韬武略施展不出,心中怀着一种无比惆怅之感,所以只能在一旁孤芳自赏。也就像站在热闹氛围之外的那个人一样,给人一种清高不落俗套的感觉,体现了受冷落后不肯同流合污的高士之风。
作为一首婉约词,这首《青玉案》与北宋婉约派大家晏殊和柳永相比,在艺术成就上毫不逊色。上片写元夕之夜灯火辉煌,游人如云的热闹场面,下片写不慕荣华,甘守寂寞的一位美人形象。美人形象便是寄托着作者理想人格的化身。“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王国维把这种境界称之为成大事业者,大学问者的第三种境界,确是大学问者的真知灼见。
全文主要运用了反衬的表现手法,表达出作者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追求。
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把酒问姮(héng)娥:被白发、欺人奈何?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斫(zhuó)去桂婆娑(suō),人道是、清光更多。
一轮缓缓移动的秋月洒下万里金波,就像那刚磨亮的铜镜又飞上了天廓。我举起酒杯问那月中的嫦娥:怎么办呢?白发日增,好像故意欺负我。
我要乘风飞上万里长空,俯视祖国的大好山河。还要砍去月中摇曳的桂树枝柯,人们说,这将使月亮洒下人间的光辉更多。
参考资料:
1、杨忠.辛弃疾词选译.成都:巴蜀书社,1991:17-19.
金波:形容月光浮动,因亦指月光。飞镜:飞天之明镜,指月亮。姮娥:即嫦娥,传说中的月中仙女。
斫:砍。桂:桂树。婆娑:树影摇曳的样子。
众所周知,辛弃疾是宋代豪放派词作家的杰出代表。他的这首《太常引》,运用浪漫主义的艺术手法,通过古代的神话传说,强烈地表达了自己反对妥协投降、立志收复中原失土的政治理想。从这首词的内容看,此词可能是公元1174年(宋孝宗淳熙元年),作者在建康(今江苏南京)任江东安扶司参议官任上所作。这时作者南归已整整十二年了。为了收复中原,作者曾多次上书,力主抗金,收复中原。但他的建议根本不被人理睬,在阴暗的政治环境中,词人只能以诗词来抒发自己的心愿。
这首词的上片,词人巧妙地运用神话传说构成一种超现实的艺术境界,以寄托自己的理想与情怀。“一轮秋影转金波。飞镜又重磨。把酒问姮娥:被白发欺人奈何?”作者在中秋之夜,对月抒怀,很自然地想到与月有关的神话传说:吃了不死之药飞入月宫的嫦娥,以及月中高五百丈的桂树。词人运用这两则有关月亮的神话传说,借以表达自己的政治理想和阴暗的政治现实的矛盾。辛弃疾一生以恢复中原为己任,但残酷的现实使他的理想不能实现。想到功业无成、白发已多,作者怎能不对着皎洁的月光,迸发出摧心裂肝的一问:“被白发欺人奈何?”这一句有力地展示了英雄怀才不遇的内心矛盾。
词的下片,作者又运用想象的翅膀,直入月宫,并幻想砍去遮住月光的桂树。想象更加离奇,更加远离尘世,但却更直接、强烈地表现了词人的现实理想与为实现理想的坚强意志,更鲜明地揭示了词的主旨。
作者这里所说的挡住月光的“桂婆娑”,实际是指带给人民黑暗的婆娑桂影,它不仅包括南宋朝廷内外的投降势力,也包括了金人的势力。因为由被金人统治下的北方南归的辛弃疾,不可能不深切地怀想被金人统治、压迫的家乡人民。进一步说,这首词还可以理想为一种更广泛的象征意义,即扫荡黑暗,把光明带给人间。这一巨大的意义,是词人利用神话材料,借助于想象和逻辑推断所塑造的形象来实现的。
总之,辛弃疾的这首词,无论是从它的艺术境界,还是从它的气象和风格看,他都与运用神话传说的浪漫主义手法有着密切的联系。作者通过超现实的艺术境界,来解决现实的苦闷与实现理想的浪漫主义手法的特点,是一首富于浓厚浪漫主义色彩的优秀词章。
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圞(luán)意。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终日劈桃穰(ráng),人在心儿里。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
新月弯弯如眉毛,没有圆的意思。不忍心看红豆,满眼都是相思泪。
整天劈核桃,那人像桃仁嵌在核壳中一样嵌在我心中。两朵隔墙相望的花,早晚会结成连理枝。
参考资料:
1、吕美生评注,情诗百首,安徽文艺出版社,2012.06,第91页
2、肖笃宋选编,唐宋词三百首(少年版),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2006年05月第1版,第42页
新月:阴历月初的月亮。团圞:团圆。红豆:又名相思豆,草本植物,种子形如豌豆。
劈:剖开。桃穰:桃核。仁儿:桃仁。这里“仁”与“人”谐音,意思双关。连理:不同根的草木,它们的枝干连成为一体。古人喻夫妇为“连理枝”。
上阕以“传情入景”之笔,抒发男女间的相思之苦。作者借“移情”笔法,赋予视野中的客观景象以强烈的主观情感,使天边新月、枝上红豆都染上别离相思的情愫。“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圞意”,明为写月,实则喻人,作者以眉比月,正暗示出相思人儿因不见团聚而双眉紧蹙,郁闷不欢的愁苦之态。“红豆”本是相思的信物,但在离人的眼里却是贮满了忧伤,令人见之落泪。一弯新月,数枝红豆,词人撷取传统的寄寓人间悲欢离合、别离思念之情的两种意象,正表达出对爱人的无限深情和思之不得的痛切缺憾。
就内容而言,下阕为上阕之顺延;就感情的“走向”而言,二者又有着微妙的差异。如果说上阕中写相思还只是借助于意象的寄托,情感的附着还比较虚幻,词中的情绪基调也是一种充满残缺感的低沉.那么下阕中的情感就相对地落到了实处,词中流露着的、是充满希冀的向上的基凋。“终日劈桃穰,人在心儿里”,一语双关,看似百无聊赖的行为,正寄托着主人公对心上人丝丝缕缕的情爱和日复一日的期盼。“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更表明对爱情的充满信心,尽管花阡两朵,一“墙”相隔,但相爱的人儿终将冲破阻碍,喜结连理。整首词写得情致深长,淋漓沉至。
这首词在艺术上的一个显著特色,就是极其自然地运用了南北朝民歌中的吴歌“子夜体”,以下句释上句,托物抒情,论词家评曰:“妍词妙喻,深得六朝短歌遗意。五代词中希见之品。”
春讯飞琼(qióng)管。风日薄、度墙啼鸟声乱。江城次第,笙(shēng)歌翠合,绮(qǐ)罗香暖。溶溶涧渌(lù)冰泮(pàn)。醉梦里、年华暗换。料黛眉重锁隋堤(dī),芳心还动梁苑。
新来雁阔云音,鸾(luán)分鉴影,无计重见。啼春细雨,笼愁澹(dàn)月,恁时庭院。离肠未语先断。算犹有、凭高望眼。更那堪、芳草连天,飞梅弄晚。
春天的讯息随着葭莩灰飞出琼管,早春的清风日头虽然还不暖,越过墙头的鸟啼已一片噪乱。江城转眼间,已是翠碧笼罩,笙歌喧天,人们穿上绮罗春衫,迎来花香日暖。溪涧里残冰消融,绿水涓涓,恍惚在醉梦里,岁月悄然转换。我料想隋堤的柳叶凝重地紧锁了黛眉,梁苑的林花芳心震颤。
新近我久已不闻鸿雁的叫声,分飞的鸾凤对着镜中的孤影悲唤,生离死别的情人再也不能相见。啼泣的春天洒下淋沥的细雨,愁云笼罩的夜晚,月光淡淡,我独守着此时的庭院。离别的愁肠未曾倾诉已先寸断。就算还能登高望远,更如何忍受那芳草连绵伸向天边,飞落的梅花舞弄着暮色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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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管:古以葭莩灰实律管,候至则灰飞管通。葭即芦,管以玉为之。泮:溶解,分离。次第:转眼,顷刻。溶溶:水盛。渌,清澈。泮,溶解,分离。冰泮:指冰雪融化。黛眉:以美人黛眉比喻柳叶。隋堤,见周邦彦《兰陵王》注,此处泛指。隋堤:隋代开通济渠,沿渠筑堤,后称为隋堤。梁苑:园囿名,在今河南开封市东南。汉梁孝王刘武筑。此处泛指园林。
雁阔云音:听不到大雁的叫声。阔:稀缺。鸾分鉴影:比喻爱人分离或失去伴侣。借指妇女失偶。恁时:此时。
此词为伤春抒怀之作。上片写景。“春讯”八句从自然与人事的声、色、香、暖之种种变化,渲染江城春色之绚丽与温馨。“醉梦”、“暗换”,写春光流逝之迅速和词人恍惚不觉之心态,“料黛眉”二句写词人料想中原故土柳叶凝眉锁愁,林花震颤不安,暗寓了对中原的眷念与悲感。下片抒情。由春思人,由思生恨、辞情愈转愈深。“春啼”三句以移情手法写春之啼泣而细雨淋漓,由云之笼愁而月光暗淡,词人此刻正独立于庭院而思家伤时,一片凄凉。“离肠”二句写词人相思离愁而痛断离肠,即使登高望远以舒怀,亦不得消释内心的离恨。末句以景结情,传达出无限深长的别愁离恨,辞尽意未尽。
宝马雕(diāo)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hú)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mò)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焰火像是东风吹散了的千树繁花,纷纷落下仿佛星星如雨般坠落。豪华的马车满路飘香。悠扬的凤箫声四处回荡,玉壶般的明月渐渐西斜,一夜舞动鱼灯、龙灯不停歇,笑语喧哗。
美人头上都戴着华丽的饰物,笑语盈盈地随人群走过,只有衣香犹在暗中飘散。我在人群中寻找她千百回,猛然回头,不经意间却在灯火零落之处发现了她。
参考资料:
1、徐中玉金启华.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二).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144-146.
2、陆林编注.宋词.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204-205.
3、蘅塘退士等.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元曲三百首.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287.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青玉案:词牌名。“案”读wan,第三声,与“碗”同音。元夕:夏历正月十五日为上元节,元宵节,此夜称元夕或元夜。花千树:花灯之多如千树开花。星如雨:指焰火纷纷,乱落如雨。星,指焰火。形容满天的烟花。宝马雕车:豪华的马车。凤箫:箫的美称。玉壶:比喻明月。亦可解释为指灯。鱼龙舞:指舞动鱼形、龙形的彩灯,如鱼龙闹海一样。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此词的上半阕主要写上元节的夜晚,满城灯火,众人狂欢的景象。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东风还未催开百花,却先吹放了元宵节的火树银花。它不但吹开地上的灯花,而且还从天上吹落了如雨的彩星——燃放的烟火,先冲上云霄,而后自空中而落,好似陨星雨。这是化用唐朝人岑参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然后写车马、鼓乐、灯月交辉的人间仙境,写民间艺人们载歌载舞、鱼龙漫衍的“社火”百戏,极为繁华热闹,令人目不暇接。其间的“宝”、“雕”、“凤”、“玉”,种种丽字,只是为了给那灯宵的气氛来传神来写境,大概那境界本非笔墨所能传写,幸亏还有这些美好的字眼,聊为助意而已。这也是对词中的女主人公言外的赞美。
下阕,专门写人。作者先从头上写起:这些游女们头上都戴着亮丽的饰物,行走过程中不停地说笑,在她们走后,衣香还在暗中飘散。这些丽者,都非作者意中关切之人,在百千群中只寻找一个——却总是踪影难觅,已经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忽然,眼睛一亮,在那一角残灯旁边,分明看见了,是她!没有错,她原来在这冷落的地方,未曾离去!发现那人的一瞬间,是人生精神的凝结和升华,是悲喜莫名的感激铭篆。到末幅煞拍,才显出词人构思之巧妙:那上阕的灯、月、烟火、笙笛、社舞、交织成的元夕欢腾,那下阕的惹人眼花缭乱的一队队的丽人群女,原来都只是为了那一个意中之人而设,而且,倘若无此人,那一切就有任何意义与趣味。
同时,还有一种说法认为:站在灯火阑珊处的那个人,是对他自己的一种写照。根据历史背景可知,当时的他不受重用,文韬武略施展不出,心中怀着一种无比惆怅之感,所以只能在一旁孤芳自赏。也就像站在热闹氛围之外的那个人一样,给人一种清高不落俗套的感觉,体现了受冷落后不肯同流合污的高士之风。
作为一首婉约词,这首《青玉案》与北宋婉约派大家晏殊和柳永相比,在艺术成就上毫不逊色。上片写元夕之夜灯火辉煌,游人如云的热闹场面,下片写不慕荣华,甘守寂寞的一位美人形象。美人形象便是寄托着作者理想人格的化身。“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王国维把这种境界称之为成大事业者,大学问者的第三种境界,确是大学问者的真知灼见。
全文主要运用了反衬的表现手法,表达出作者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追求。
春讯飞琼(qióng)管。风日薄、度墙啼鸟声乱。江城次第,笙(shēng)歌翠合,绮(qǐ)罗香暖。溶溶涧渌(lù)冰泮(pàn)。醉梦里、年华暗换。料黛眉重锁隋堤(dī),芳心还动梁苑。
新来雁阔云音,鸾(luán)分鉴影,无计重见。啼春细雨,笼愁澹(dàn)月,恁时庭院。离肠未语先断。算犹有、凭高望眼。更那堪、芳草连天,飞梅弄晚。
春天的讯息随着葭莩灰飞出琼管,早春的清风日头虽然还不暖,越过墙头的鸟啼已一片噪乱。江城转眼间,已是翠碧笼罩,笙歌喧天,人们穿上绮罗春衫,迎来花香日暖。溪涧里残冰消融,绿水涓涓,恍惚在醉梦里,岁月悄然转换。我料想隋堤的柳叶凝重地紧锁了黛眉,梁苑的林花芳心震颤。
新近我久已不闻鸿雁的叫声,分飞的鸾凤对着镜中的孤影悲唤,生离死别的情人再也不能相见。啼泣的春天洒下淋沥的细雨,愁云笼罩的夜晚,月光淡淡,我独守着此时的庭院。离别的愁肠未曾倾诉已先寸断。就算还能登高望远,更如何忍受那芳草连绵伸向天边,飞落的梅花舞弄着暮色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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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管:古以葭莩灰实律管,候至则灰飞管通。葭即芦,管以玉为之。泮:溶解,分离。次第:转眼,顷刻。溶溶:水盛。渌,清澈。泮,溶解,分离。冰泮:指冰雪融化。黛眉:以美人黛眉比喻柳叶。隋堤,见周邦彦《兰陵王》注,此处泛指。隋堤:隋代开通济渠,沿渠筑堤,后称为隋堤。梁苑:园囿名,在今河南开封市东南。汉梁孝王刘武筑。此处泛指园林。
雁阔云音:听不到大雁的叫声。阔:稀缺。鸾分鉴影:比喻爱人分离或失去伴侣。借指妇女失偶。恁时:此时。
此词为伤春抒怀之作。上片写景。“春讯”八句从自然与人事的声、色、香、暖之种种变化,渲染江城春色之绚丽与温馨。“醉梦”、“暗换”,写春光流逝之迅速和词人恍惚不觉之心态,“料黛眉”二句写词人料想中原故土柳叶凝眉锁愁,林花震颤不安,暗寓了对中原的眷念与悲感。下片抒情。由春思人,由思生恨、辞情愈转愈深。“春啼”三句以移情手法写春之啼泣而细雨淋漓,由云之笼愁而月光暗淡,词人此刻正独立于庭院而思家伤时,一片凄凉。“离肠”二句写词人相思离愁而痛断离肠,即使登高望远以舒怀,亦不得消释内心的离恨。末句以景结情,传达出无限深长的别愁离恨,辞尽意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