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舅氏野夫之宣城二首
藉(jí)甚宣城郡,风流数贡毛。
霜林收鸭脚,春网荐琴高。
共理须良守,今年辍(chuò)省曹。
平生割鸡手,聊试发硎(xíng)刀。
试说宣城郡,停杯且细听。
晚楼明宛水,春骑(jì)簇(cù)昭亭。
稏丰圩户,桁杨卧讼庭。
谢公歌舞处,时对换鹅经。
宣城郡多么负有盛名,第一风流要数进贡的紫毫笔。
秋霜下林中鸭脚形的银杏叶落满,春日里丝网将献出名唤琴高的鲤鱼。
共同治理政事须是贤良太守,今年你不再做京都的官吏。
平生材大用小一向以牛刀割鸡,这一次且再试一试你新磨的刀具。
我试着说一说宣城郡,请你暂且停杯细听。
黄昏中一弯明净的宛溪环绕楼阁,春日里部将簇拥着你宴饮在昭亭。
水稻茁壮,圩田的农家生活富裕,刑具闲卧法庭,你理政简易清明。
你将追踪风流太守谢朓欢歌妙舞,还不时吟诵王羲之用来换鹅的《道德经》。
参考资料:
1、黄宝华.黄庭坚诗词文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75-77
2、陈永正.黄庭坚诗选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102
藉甚:谓声名甚大。藉,同“籍”。贡毛:指紫毫笔。
霜林:一作“林霜”。鸭脚:木名,即银杏,以树叶似鸭脚而名。荐:献。
理:指治理政事。辍:中止。省曹:谓京官。省,官署名,指京师官署,如尚书、中书、门下各官署皆设于禁中,因称省。曹,古时分职治事的官署或部门。
发硎刀:硎,磨刀石。
明宛水:为“宛水明”的倒文。宛水,指宛溪,源出安徽宣城县东南的峄山,东北流为九曲河,折而西,绕城东,叫宛溪。
骑:一人一马曰骑,此指州太守部属。簇:犹言“簇拥”,众人护卫或围着。昭亭:宣城北有昭亭山,昭亭当筑于山上。(bà)稏(yà)丰圩(xū)户,桁(héng)杨卧讼庭。稏:稻名。丰圩户:使圩户丰足。圩户,指佃种圩田的农户,江淮多洼地,田边筑堤防水,称圩田。桁杨:加在犯人颈上或脚上的大型刑具。庭:诉讼案件的地方,犹今之法庭。
谢公:指谢朓(464-499年),南朝齐陈郡阳夏人,字玄晖,与谢灵运同族,称小谢。换鹅经:即指老子《道德经》。
第一首诗赞美了宣城物产的丰饶、景色的清嘉,并特别将土产的紫毫笔冠以“风流”的名号,暗指历代文人曾用此写下名诗佳篇,流传不朽。诗中又以调侃的口吻,说诗人舅氏往任太守,如以牛刀割鸡,一则叹其大材小用,一则赞其理政游刃有余。全诗多用借语、典故,显示其“无一字无来处”的特点。
首联“试说宣城郡,停杯且细听”,写在酒宴上告别,谈到舅舅李公择要去的地方,诗人便来了劲,一古脑儿倒出宣城的情况,让人们停住酒杯听他按照预定的想法非正式地讲。此联是侧面总写,提起人们对宣城了解的兴趣。
颔联“晚楼明宛水,春骑簇昭亭”,写了宣城的山水。春天来了,“山晚望晴空”的谢朓楼被清亮明静的宛溪河缠绕着,更显得高耸雄伟,多姿多彩。春光像跑马似的,跨越山山水水,簇拥围拢着敬亭山。敬亭山原名昭亭山,晋初为避晋文帝司马昭名讳,改称。南齐诗人谢眺《游敬亭山》诗有“兹山亘百里,合杳与云齐,隐沦既已托,灵异居然栖。”的描绘;唐代李白先后7次登临此地,且留有“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这联的“明”与“簇”,皆活用看动词。
颈联“罢稏丰圩户,桁杨卧讼庭”,写了宣城是一个天然的粮仓,是一个讲究法治的地方。前句意思是说,圩户的种田人家,家家户户五谷丰登。后句写犯了罪就要处治,处治是依法律程序,不能乱来。“桁杨卧讼庭”,是一种有序的审判。当时黄庭坚的舅舅正任淮南西路提点刑狱,故黄庭坚用依法律程序来说事。
尾联“谢公歌舞处,时对换鹅经”,是写宣城民风淳朴,歌舞升平,讲求道德与教化。谢公谢眺,在宣城任太守时他“勤于郡治、劝民教士、关心农政”,给宣城人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被称为“谢宣城”。歌舞处,指谢朓楼,那里歌舞升平,人民生活安逸。这些楼台歌舞是一种教化,时时焕起人们的道德良心。此联意下,一个地方的治理应该像宣城那样和谐安定,稻熟年丰。
第二首诗咏赞宣城山明水秀的佳丽风光,并以想象之笔写出舅父到任后受到民众拥戴、歌舞欢欣的景象,以及百姓富足、政事简易清明的情形。且以曾在此地做官的谢脁来比喻舅父的文采风流,还特别用王羲之故事点明其淡泊心境。全诗笔法简炼,内涵丰富,虽未全脱送人上任的陈套,但因诗中多写入当地名胜、人物,平易亲切。
黄庭坚是北宋诗的大家,造诣很高,与苏轼齐名,并称苏黄。黄庭坚在文学艺术上是具有很高天才的,而又卓然自立,不肯随人后的。他作诗时,态度郑重,精心结撰。第一首,开头似叙事,接下来作描叙,中间两联对仗工整,活用名词、动词为形容词,讲究字眼的锤炼,他通过奇特的意象、新颖的比喻和使事用典,达到了停杯细听说宣城的目的,形成一种峭拔生新的艺术效果。这种以叙述为诗、以议论为诗、以理趣为诗的独特艺术手法显示出他独特的个性风貌。
译文
宣城郡多么负有盛名,第一风流要数进贡的紫毫笔。
秋霜下林中鸭脚形的银杏叶落满,春日里丝网将献出名唤琴高的鲤鱼。
共同治理政事须是贤良太守,今年你不再做京都的官吏。
古诗百科~平生材大用小一向以牛刀割鸡,这一次且再试一试你新磨的刀具。
我试着说一说宣城郡,请你暂且停杯细听。
黄昏中一弯明净的宛溪环绕楼阁,春日里部将簇拥着你宴饮在昭亭。
水稻茁壮,圩田的农家生活富裕,刑具闲卧法庭,你理政简易清明。
你将追踪风流太守谢朓欢歌妙舞,还不时吟诵王羲之用来换鹅的《道德经》。
注释
舅氏野夫:《山谷集》题下注“李莘”。李曾官屯田郎中、知宣州,其余未详。宣城:今属安徽。
藉甚:谓声名甚大。藉,同“籍”。
贡毛:指紫毫笔。霜林:一作“林霜”。鸭脚:木名,即银杏,以树叶似鸭脚而名。
荐:献。琴高:《搜神记》及刘向《列仙传》谓琴高为战国赵人,能鼓琴,为宋康王舍人,学修炼长生之术,游于冀州涿城之间。后入涿水中取龙子,与弟子期某日返。至时,高果乘赤鲤而出,留一月余,复入水去。此借指鲤鱼。
理,指治理政事。
辍(chuò):中止。省曹:谓京官。省,官署名,指京师官署,如尚书、中书、门下各官署皆设于禁中,因称省。曹,古时分职治事的官署或部门。
割鸡手:比喻大材小用,沉沦下僚。
发硎(xíng)刀:硎,磨刀石。
明宛水:为“宛水明”的倒文。宛水,指宛溪,源出安徽宣城县东南的峄山,东北流为九曲河,折而西,绕城东,叫宛溪。
骑(jì):一人一马曰骑,此指州太守部属。簇(cù):犹言“簇拥”,众人护卫或围着。昭亭:宣城北有昭亭山,昭亭当筑于山上。
(禾罢,bà)稏(yà):稻名。丰圩(xū)户:使圩户丰足。圩户,指佃种圩田的农户,江淮多洼地,田边筑堤防水,称圩田。
桁(héng)杨,加在犯人颈上或脚上的大型刑具。庭,诉讼案件的地方,犹今之法庭。
谢公:指谢朓(464-499年),南朝齐陈郡阳夏人,字玄晖,与谢灵运同族,称小谢。曾任宣城太守,世称谢宣城。善草隶,工五言诗,为“永明体”主要诗人,以山水诗最为著称。宣城北二里有谢公亭。此处借喻山谷舅氏李莘,谓其文采风流可比谢朓。
换鹅经:即指老子《道德经》。
参考资料:
1、黄宝华.黄庭坚诗词文选评: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75-77
2、陈永正.黄庭坚诗选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102
此诗可能作于元丰八年(1085年),时黄庭坚舅父李莘知宣州,黄庭坚以此二诗相赠。
参考资料:
1、陈永正.黄庭坚诗选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102
第一首诗赞美了宣城物产的丰饶、景色的清嘉,并特别将土产的紫毫笔冠以“风流”的名号,暗指历代文人曾用此写下名诗佳篇,流传不朽。诗中又以调侃的口吻,说诗人舅氏往任太守,如以牛刀割鸡,一则叹其大材小用,一则赞其理政游刃有余。全诗多用借语、典故,显示其“无一字无来处”的特点。
首联“试说宣城郡,停杯且细听”,写在酒宴上告别,谈到舅舅李公择要去的地方,诗人便来了劲,一古脑儿倒出宣城的情况,让人们停住酒杯听他按照预定的想法非正式地讲。此联是侧面总写,提起人们对宣城了解的兴趣。
颔联“晚楼明宛水,春骑簇昭亭”,写了宣城的山水。春天来了,“山晚望晴空”的谢朓楼被清亮明静的宛溪河缠绕着,更显得高耸雄伟,多姿多彩。春光像跑马似的,跨越山山水水,簇拥围拢着敬亭山。敬亭山原名昭亭山,晋初为避晋文帝司马昭名讳,改称。南齐诗人谢眺《游敬亭山》诗有“兹山亘百里,合杳与云齐,隐沦既已托,灵异居然栖。”的描绘;唐代李白先后7次登临此地,且留有“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这联的“明”与“簇”,皆活用看动词。
颈联“罢稏丰圩户,桁杨卧讼庭”,写了宣城是一个天然的粮仓,是一个讲究法治的地方。前句意思是说,圩户的种田人家,家家户户五谷丰登。后句写犯了罪就要处治,处治是依法律程序,不能乱来。“桁杨卧讼庭”,是一种有序的审判。当时黄庭坚的舅舅正任淮南西路提点刑狱,故黄庭坚用依法律程序来说事。
尾联“谢公歌舞处,时对换鹅经”,是写宣城民风淳朴,歌舞升平,讲求道德与教化。谢公谢眺,在宣城任太守时他“勤于郡治、劝民教士、关心农政”,给宣城人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被称为“谢宣城”。歌舞处,指谢朓楼,那里歌舞升平,人民生活安逸。这些楼台歌舞是一种教化,时时焕起人们的道德良心。此联意下,一个地方的治理应该像宣城那样和谐安定,稻熟年丰。
第二首诗咏赞宣城山明水秀的佳丽风光,并以想象之笔写出舅父到任后受到民众拥戴、歌舞欢欣的景象,以及百姓富足、政事简易清明的情形。且以曾在此地做官的谢脁来比喻舅父的文采风流,还特别用王羲之故事点明其淡泊心境。全诗笔法简炼,内涵丰富,虽未全脱送人上任的陈套,但因诗中多写入当地名胜、人物,平易亲切。
黄庭坚是北宋诗的大家,造诣很高,与苏轼齐名,并称苏黄。黄庭坚在文学艺术上是具有很高天才的,而又卓然自立,不肯随人后的。他作诗时,态度郑重,精心结撰。第一首,开头似叙事,接下来作描叙,中间两联对仗工整,活用名词、动词为形容词,讲究字眼的锤炼,他通过奇特的意象、新颖的比喻和使事用典,达到了停杯细听说宣城的目的,形成一种峭拔生新的艺术效果。这种以叙述为诗、以议论为诗、以理趣为诗的独特艺术手法显示出他独特的个性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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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诗主要的篇幅都在写京洛少年的游戏与饮宴。开头二句以邯郸、临淄等著名都市的艳丽女乐来陪衬京都洛阳骄奢的游侠少年,以“妖女’引出“少年”,起调即著色浓艳。随后转入对少年形貌的描写,他佩带的宝剑价值千金,所穿的衣服华丽鲜艳,在装束上已可见少年的富有而放达。接下去便写他的活动:在城东郊外斗鸡,在长长的楸树夹道上跑马。斗鸡是汉、魏时富家子弟普遍爱好的习俗,曹植本人就有《斗鸡》诗极言以斗鸡取乐,据说魏明帝太和年间曾在洛阳筑斗鸡台,这里所写大约也基于当时事实。“驰骋未能半”以下写少年的驰猎,先说他一箭射中两只奔兔,次说他仰天随手一箭又将迎面飞来的鹞鹰射落,再说观者的啧啧称赞,从而将其箭法的高超刻画殆尽。“归来宴平乐”以下则转入对他举行饮宴的描述。平乐观在洛阳西门外,少年在此大摆宴席,开怀畅饮,不惜酒价的昂贵,欲一醉方休。席上有切细的鲤鱼、虾子肉羹,还有酱渍的甲鱼和烧熊掌,呼唤高朋入座,摆开了长长的筵席,可见其穷奢极欲。“连翩”二句复写其宴会后的蹴踘与击壤之戏,表现出少年的动作敏捷奇巧,变化万端。游乐一直持续到了太阳西沉,而时光已不可再挽留,大家这才如浮云一般散去,各自回到了城中的居处。诗写到这里本应结束了,欢乐已尽,人去筵散,然而诗人忽然笔锋一转,说到了明天,人们再重新回来寻欢作乐。
这首诗可以说是一首叙事诗,诗中主要写了主人公京洛少年的行为。他是一位风度翩翩,身手矫健的英俊少年,骑射的本领十分高超,但只是用来打猎消遣,于国无补;他慷慨好施,穷极奢华,然未知节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光阴虚掷,而无忧国忧民之心。然而,曹植对京洛少年的批评只是以很隐约含蓄的方法来表现的,通过尽态极妍的描绘逗露出来,如写他善射曰:“左挽因右发,一纵两禽连。余巧未及展,仰手接飞鸢。”又如写他宴会的丰盛:“脍鲤臇胎鰕,寒鳖炙熊蹯。”其描写未免过份夸张,而诗人正是在这种夸张中暴露了其中不合理的成份,过份的逞才与奢豪,自然会激起人的不满。虽然曹植在这里未著一字批评,然其中的褒贬曲曲可见。又如最后说一天的欢乐已尽,“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已隐寓时光虚度,青春一去不返的惋惜之意,然结句忽又说“清晨复来还”,言外的讽谕之意就更加清楚了。故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中说:“白日”二句下,定当言寿命不常,少年俄为老丑,或欢乐难久,忧戚继之,方于作诗之意有合,今只曰‘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还’而已,万端感慨皆在言外。”说明了曹植此诗中的讽谕纯以含蓄的笔墨出之,不露痕迹而宛然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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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山信是东南美,一望弥千里。使君能得几回来?便使樽(zūn)前醉倒更徘(pái)徊(huái)。
沙河塘里灯初上,水调谁家唱?夜阑(lán)风静欲归时,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
登高远眺,千里美景尽收眼底。大自然的湖光山色,要数这里最美。你这一去,何时才能返回?请痛饮几杯吧,但愿醉倒再不离去。
看,沙塘里华灯初放。听,是谁把动人心弦的《水调》来弹唱?当夜深风静我们扶醉欲归时,只见在一轮明月的映照下,钱塘江水澄澈得象一面绿色的玻璃一样。
参考资料:
1、王步.《唐宋诗词鉴赏》: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8月:115-116
使君:对州郡长官的称呼,此处指陈襄。汉时称刺史为使君,汉以后用以尊称州郡长官。
沙河塘:位于杭州东南,当时是商业中心。水调:商调名,隋炀帝开汴渠,曾作《水调》。阑:残,尽,晚。
关于此词的写作,宋人傅榦的《注坡词》所叙甚详。傅云:“《本事集》云:陈述古守杭,已及瓜代,未交前数日,宴僚佐于有美堂。侵夜月色如练,前望浙江,后顾西湖,沙河塘正出其下,陈公慨然,请贰车苏子瞻赋之,即席而就。
上片前两句极写有美堂的形胜,也即湖山满眼、一望千里的壮观。此二句从远处着想,大处落墨,境界阔大,气派不凡。
“使君能得几回来?便使樽前醉倒更徘徊”,这两句反映了词人此时此刻的心情:使君此去,何时方能重来?何时方能置酒高会?他的惜别深情是由于他们志同道合。据《宋史·陈襄传》,陈襄因批评王安石和“论青苗法不便”,被贬出知陈州、杭州。然而他不以迁谪为意,“平居存心以讲求民间利病为急”。而苏轼亦因同样的原因离开朝廷到杭州,他自言“政虽无术,心则在民”。他们共事的两年多过程中,能协调一致,组织治蝗,赈济饥民,浚治钱塘六井,奖掖文学后进。他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确实做了不少有益于人民的事。此时即将天隔南北,心情岂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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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pí)。
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mèi)。
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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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亦复苦愁,入亦复苦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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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口铄金,我受到人的谗言毁伤,使你疏远了我,与我别离。
每次想到你离开我的时候,我就常常独自悲苦难过。
想见你一面,这种思念是如此强烈,以致情感郁结心中,伤了心脾。
思念你常常令我痛哭满面,夜夜无法安睡。
请你不要因为豪贤的缘故,丢弃以前自己的所爱;
不要因为鱼肉而丢弃葱与薤;
更不要因为麻枲卑贱而弃捐菅与蒯。
自你离开我后,我出门感到苦愁,入门亦感到苦愁。
边地多悲风,树木在悲风中哀鸣,
像是在诉说我心中无限的爱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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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池塘。离离:繁荣而茂盛的样子。
傍:依靠。
豪贤:豪杰贤达之士。这里是委婉的说法,指的是曹丕身边的新宠。
修修:树木在风中悲鸣的声音。
这首诗一说为魏文帝曹丕甄皇后所作。建安年,袁绍为次子袁熙取甄氏为妻。后来曹操与袁绍宣战,袁熙被外调出去守幽州,甄氏独自留在冀州。袁绍兵败,曹军将冀州踏平,曹丕趁乱取她为妻,很是宠爱,之后她为曹丕生下魏明帝及东乡公主。延康元年正月,文帝称帝,封她为文昭皇后。汉亡之后不久,因曹丕得了新宠郭后、阴贵人,甄后从此失意,有怨言。文帝曹丕得知大怒,二年六月,派遣内侍赐死她,她临终为诗曰:“蒲生我池中,绿叶何离离。岂无蒹葭艾,与君生别离。莫以贤豪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
末世多轻薄,骄代好浮华。
志意既放逸,赀财亦丰奢。
被服极纤丽,肴膳尽柔嘉。
僮仆馀梁肉,婢妾蹈绫罗。
文轩树羽盖,乘马鸣玉珂。
横簪刻玳瑁,长鞭错象牙。
足下金鑮履,手中双莫邪。
宾从焕络绎,侍御何芬葩。
朝与金张期,暮宿许史家。
甲笫面长街,朱门赫嵯峨。
苍梧竹叶青,宜城九酝醝。
浮醪随觞转,素蚁自跳波。
美女兴齐赵,妍唱出西巴。
一顾倾城国,千金不足多。
北里献奇舞,大陵奏名歌。
新声逾激楚,妙妓绝阳阿。
玄鹤降浮云,鱏鱼跃中河。
墨翟且停车,展季犹咨嗟。
淳于前行酒,雍门坐相和。
孟公结重关,宾客不得蹉。
三雅来何迟?耳热眼中花。
盘案互交错,坐席咸喧哗。
簪珥或堕落,冠冕皆倾斜。
酣饮终日夜,明灯继朝霞。
绝缨尚不尤,安能复顾他?
留连弥信宿,此欢难可过。
人生若浮寄,年时忽蹉跎。
促促朝露期,荣乐遽几何?
念此肠中悲,涕下自滂沱。
但畏执法吏,礼防且切蹉。
文轩:有彩饰的车。珂:马勒上的装饰。
金鑮履:贴金箔的鞋子。莫邪:春秋时吴国的宝剑。
芬葩:盛多的样子。
素蚁:酒上的浮沫。
珥:女子耳上饰物。
信宿:再宿。
魏晋是中国历史上最混乱的时代之一。封建贵族穷奢极欲,以一种病态的狂热度过醉生梦死的岁月,当时“奢侈之费,甚于天灾”(《晋书·傅玄传》)。张华的这首《轻薄篇》,以铺叙的笔法酣畅淋漓地描写了骄代王公、末世贵族的淫逸生活。虽然,作品仍不免有“劝百讽一”之嫌,作者也流露出津津咀嚼之意,但对于后人认识那一时代的生活仍是有一定价值的。
诗的开头四句总提时代特征,这是一个病入膏肓的“末世”,这是一个挥金如土的“骄代”,这是一个患有结核病的社会,越是荒淫越是色红如花,越是负罪越是志意沉溺。这四句诗还点明了以下要展开描写的两个特征:一是“浮华”,二是“放逸”。
从“被服极纤丽”到“手中双莫邪”共十六句;写饮食服饰之奢华:绫罗丽服,珍馐嘉肴,文轩羽盖,宝车骏马,还有玳瑁簪、象牙鞭、金鑮履、莫邪剑,连僮仆也食不厌精,连婢妾也衣必锦绣,一片珠光宝气,一派纸醉金迷。以上突出“赀财”之“丰奢”。接下来六句,从“宾从焕络绎”到“朱门赫嵯峨”,写气势之不凡:宾客络绎,鱼贯而入;侍御盈门,喧呼而出,何等规模,何等排场。主人结交的都是头面人物:“金张”指金日磾和张安世,都是汉宣帝时的大官;“许史”指许伯与史高,都是汉宣帝时的外戚,诗中用以代指世家大族,皇亲国戚。再看房屋建筑:朱门沉沉,庭院深深,高楼巍峨,飞阁流丹,第宅座落在中心地带、贵族区内,面对着繁华大街、来往行人,更显出主人之地位。
以上写“财”、“气”。接下来十六句,从“苍梧竹叶青”到“展季犹咨嗟”写“酒”、“色”。“九酝”指久经酝酿,即陈年老窖。“宜城醝”、“竹叶青”都是古代美酒:醇醪在金钟中旋转,带着蛊惑感官的色泽与芳香,浮沫如蚁,溢出杯盘。觥筹交错,可以想见其鲸吞牛饮之态矣。以上写“对酒”“行觞”还只是略略点染,下文述“当歌”“征色”则不惜浓墨重采。献歌献舞的都是天下绝色,人间尤物;“齐赵”指齐都临淄,赵都邯郸,都是以女乐出名的地方。“西巴”指巴郡,其地之民亦以善舞著称,《后汉书·西南夷传》即有“夷歌巴舞”之说。“北里”之舞出荒淫好色之商纣,《史记·殷本纪》云:“纣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大陵”也是女色歌舞、云雨恍惚之代名词,《史记·赵世家》云:“王游大陵,梦见楚女鼓琴而歌。”歌儿舞女,倾城倾国,歌声比古代名曲“激楚”还动听,舞姿比名倡阳阿还轻妙。五陵年少,膏梁子弟,眼花缭乱,一掷千金。这一部份写征歌逐舞的场景,作者洒开笔墨,汪洋姿肆地着意描绘,画面飞动,行文节奏疾速,一幕幕豪华场景旋转而过,令人有目不暇接之感。铺排用典又起到了加重笔触、在高潮处延宕往覆、令人回味再三的作用。但写到此,作者意犹未足,最后四句又以夸张的手法,从侧面来烘托歌舞“移人性情”的力量:墨子是主张“非乐”的;展季即柳下惠,是坐怀不乱、不为色动的真君子,但在如此“刺激”的歌舞面前,这两位老夫子也忍不住要停车欣赏,感叹咨嗟了。即此可见其“感人”之深。不仅是君子和苦行主义者受到诱惑,连没有情感的游鱼玄鹤也闻声而动了,或敛翅下降,或鼓鳍出水,可见,新声巧调不仅能“感”人,还能“动”物。
写罢“浮华”之状,再写“放逸”之态。《宋书·五行志》载:“晋惠帝元康中,贵游子弟相与为散发裸身之饮,对弄婢妾。逆之者伤好,非之者负讥。”从“淳于前行酒”到“此欢难可过”十六句就是戏剧化、集中化地再现了这一种“放逸”的时代风气。“淳于”即淳于髡,滑稽而善饮;“雍门”指雍门周,善鼓琴而助人饮。有这样的清客与宴,三分酒量者也会十分豪饮。而主人又是十二分热情,好比西汉之陈遵(字孟公),每设宴必将客人之车辖投入井中,客人欲行不得,便只好拼得醉颜作长夜之饮。如此气氛,如此主客,举座便由微醺而沉醉,终于猖狂失态。其始也,酒色上睑,耳热眼花;继而举杯命酒、讨酒、催酒(“三雅”指伯雅、仲雅、季雅,皆酒爵名);其间,喧哗争吵,杯盘狼籍,提耳强灌,出乖露丑,不一而足;最终,男女混杂,放荡不羁,官帽歪戴,首饰堕落,猥亵淫乱之事自不待言。“绝缨”用楚庄王宴群臣事:楚庄王与群臣狎客滥饮,适殿上烛灭,有人乘机拉扯王后衣裳,欲行无礼。王后在黑暗中将那人冠缨扯断,以便追查问罪。谁知楚王唯恐扫兴,反而下令让所有的人都将冠缨拉掉再点灯,以此遮掩那荒唐酒客,染指而不膻。既然“烝上”“犯主”尚不见怪(尤,责怪也),其它荒唐行为就更是“合理”“合法”的了。作者举此一端,其余荒淫之事就尽在不言中了。
从“人生若浮寄”到“礼防且切磋”,这结尾八句是从“理论”上探讨“浮华”“放逸”这一时代贵族病的成因,揭示了贵族子弟的颓废心理。生命有限,这不能激发起他们抓住时机、建功立业的志向,却成了他们醉生梦死、及时享乐的理由。在露水短促的存在中,他们看不到那曾有过的光彩夺目的片刻,他们唯一的启悟却是人生苦短,他们唯一的感慨是享受得还不够,因而要拼命加大享乐的强度。当然,这种享乐,并不能带来长久的欢乐,每当他们想到人生又少了一天,这时内心就更加空虚。空虚袭上心头,又再次以享乐来掩盖,如此恶性循环,终至不可救药。看来,腐败的不仅在于贵族的生活方式,更在于不可疗救的病态心理。假如没有任何限制,他们有可能从废人变为只知享乐的生物意义上的人,只是对“执法吏”还有所畏惧,他们才偶尔“切磋”起“礼防”问题。这结尾是一种劝戒,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讽刺。
金天之西,白日所没。
康老胡雏(chú),生彼月窟。
巉(chán)岩容仪,戍(shù)削风骨。
碧玉炅(jiǒng)炅双目瞳,黄金拳拳两鬓(bìn)红。
华盖垂下睫,嵩(sōng)岳临上唇。
不睹诡谲貌,岂知造化神。
大道是文康之严父,元气乃文康之老亲。
抚顶弄盘古,推车转天轮。
云见日月初生时,铸冶火精与水银。
阳乌未出谷,顾兔半藏身。
女娲戏黄土,团作愚下人。
散在六合间,濛濛若沙尘。
生死了不尽,谁明此胡是仙真。
西海栽若木,东溟植扶桑。
别来几多时,枝叶万里长。
中国有七圣,半路颓(tuí)洪荒。
陛下应运起,龙飞入咸阳。
赤眉立盆子,白水兴汉光。
叱咤四海动,洪涛为簸扬。
举足蹋紫微,天关自开张。
老胡感至德,东来进仙倡。
五色师子,九苞(bāo)凤凰。
是老胡鸡犬,鸣舞飞帝乡。
淋漓飒沓,进退成行。
能胡歌,献汉酒。
跪双膝,立两肘。
散花指天举素手。
拜龙颜,献圣寿。
北斗戾(lì),南山摧。
天子九九八十一万岁,长倾万岁杯。
在遥远的西方,太阳落山的地方。
传说中的胡人神仙文康就出生在那里。
老胡文康仪容奇特,五官就像陡峭的山峰一样古怪,骨骼清瘦,风度不凡。
他的双眼眼瞳碧绿而有光,头发金黄而弯曲,两鬓呈红色。
眼眉下垂着长长的睫毛,高耸的鼻子像山峰一样耸立在嘴唇的上方。
要不是看到这样离奇古怪的容貌,真不知道天地造物的神奇。
大道应该是文康的严父,元气是文康之老亲。
老胡文康站起身举手可以像盘古一样摸到天顶,可以像推车一样推动天地转动。
日月初生时云雾漫天,用它来铸冶火精与水银。
三足乌还没有出谷,月中阴精还没有积成兔形,半隐着身子。
女娲百无聊赖地用黄土捏造了富贵人,把泥浆撒落在地上,变成了一个个贫贱的人。
把他们散落到人间,茫茫就像沙尘一样。
文康生命不息,长生不老,谁又能说明他不是神仙呢?
在西海栽上若木,在东海种植扶桑。
过些日子再来看,神树的枝叶已经长了有几万里那么长了。
安禄山叛乱,两京覆没,天下就像上古时期的洪荒之世。
陛下应运而起,即位于灵武,克复西京,大驾还都。
安禄山已死,群贼又拥立他的儿子为首领,但这不足为患,这就像汉代赤眉军叛乱立刘盆子为天子一样,成不了什么气候,陛下您就要像光武帝一样,励精图治,光复汉室。
天下振动,寰宇洗清,边关无事,贸易开通。
举足登蹋紫微,天关为你开张。
西方的老胡文康感激陛下您的恩德,不远万里来到长安朝拜。
他带来了五彩狮子、九苞凤凰等。
五色的狮子是老胡犬,九苞的凤凰是老胡的鸡,鸡鸣狮舞在帝乡。
表演酣畅淋漓,英姿飒爽,进退有序,纵横成行。
他们唱胡歌,献上美酒。
朝拜陛下时,都双膝跪地,前臂举起。
素手指天如散花状。
给陛下祝寿。
即使北斗破裂,南山摧毁。
愿陛下寿比南山,万寿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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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天:西方之天。
胡雏:胡人小儿,胡人童仆。
巉岩:本意是指山峰陡峭,这里形容长相奇特。
黄金拳拳:金黄色弯曲的头发。
嵩岳:嵩山,这里比喻高高的鼻梁。
盘古:我国神话中开天辟地创世的人。
“阳乌”两句:古代神话传说中在太阳里有三足乌,月中阴精积成兔形,这里借指太阳和月亮。
仙真:道家称升仙得道之人。
七圣:指传说中的黄帝、方明、昌寓、张若、(xí)朋、昆阍(hūn)、滑稽七人。
白水:水名,源出湖北枣阳东大阜山,相传汉光武帝旧宅在此。五色师子:即五色狮子,道家传说中元始天尊的坐骑。鸡犬:传说汉朝淮南王刘安修炼成仙后,把剩下的药撒在院子里,鸡和狗吃了,也都升天了。南山:指终南山帝乡。
五色师子:即五色狮子,道家传说中元始天尊的坐骑。
。鸡犬:传说汉朝淮南王刘安修炼成仙后,把剩下的药撒在院子里,鸡和狗吃了,也都升天了。
南山:指终南山帝乡。
乐府《神仙二十二曲》中有《上云乐》,又名“洛滨曲”。相传是梁武帝时所制,假想生于上古时期的西方神仙老胡文康,长得青眼高鼻,携弄孔雀、凤凰、白鹿,慕梁朝来游,伏拜祝千岁寿。李白拟作《上云乐》,在前人歌辞的基础上作了发挥,写西域胡人携狮子、凤凰来唐朝祝天子寿的盛况。
人间一叶梧桐飘,蓐收行秋回斗杓。
神宫召集役灵鹊,直渡天河云作桥。
桥东美人天帝子,机杼年年劳玉指。
织成云雾紫绡衣,辛苦无欢容不理。
帝怜独居无与娱,河西嫁得牵牛夫。
自从嫁后废织纴,绿鬓云鬟朝暮梳。
贪欢不归天帝怒,谪归却踏来时路。
但令一岁一相逢,七月七日河边渡。
别多会少知奈何,却忆从前恩爱多。
匆匆离恨说不尽,烛龙已驾随羲和。
河边灵官晓催发,令严不管轻离别。
空将泪作雨滂沱,泪痕有尽愁无歇。
寄言织女若休叹,天地无情会相见。
犹胜嫦娥不嫁人,夜夜孤眠广寒殿。
这首诗是根据牛郎织女的故事而写成的乐府歌行。南朝梁殷芸《小说》(明冯应京《月令广义·七月令》引)云:“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机杼劳役,织成云锦天衣,容貌不暇整。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纴。天帝怒,责令归河东,但使一年一度相会。”这则神话将牛郎织女的被罚阻隔天河,诿之于织女的嫁后贪欢,懒惰废织,带有封建社会歧视妇女的思想遗毒。这首诗虽取材于此,但作者却是讴歌他们的深挚爱情,同情他们被迫分离;结尾又以“夜夜孤眠”不嫁人的嫦娥与之作比,似在暗示天地间较牛郎织女更为不幸的大有人在,足以启发人们深思。
全诗可分四段。开头四句为第一段,点明时令和鹊桥。“人间一叶梧桐飘,蓐收行秋回斗杓”。一叶落而知天下秋,西方之神“蓐收”开始行司秋令,北斗七星的斗柄已指向西方了。金风飒飒,银汉迢迢,星移斗转,这是多么迷人的夜空。这时“神官召集役灵鹊,直渡天河云作桥”。神宫召集喜鹊,役使它们直渡天河,云集为桥,以渡织女与牛郎相会。这四句诗通过具有时令特征的景物和神话中的鹊桥显示七夕已到,为牛郎织女相会布置了环境,渲染了气氛。
“桥东”以下十二句为第二段,追溯牛郎织女唯七夕一相逢的原因。写了织女婚前、婚后和被谪归河东的全过程,内容与《小说》大致相同。但文辞流美,叙述宛转,富有情韵,远非《小说》可比。特别是增加了“绿鬓云鬟朝暮梳”一句,与充满着旷怨之情的“辛苦无欢容不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表现了她“河西嫁得牵牛夫”,伉俪相得,极为如意的心情。她由“容不理”变为“朝暮梳”,是热爱男耕女织新生活的表现。诗人加上这一句,丰富了织女的形象,突出了她珍惜爱情、追求幸福的性格,使一个“得此良人”,心里甜丝丝、美滋滋的新嫁娘的身影跃然纸上,而那“贪欢”“废织纴”之说,已成了苍白无力的欲加之罪。
“别多”以下八句为第三段,写牛郎织女七夕乍会又离的悲痛。一年三百六十日,他们只有一个晚上能够相会,真是“别多会少”,但这是天帝的命令,无可奈何。如果是个忘情者,倒也罢了,却偏偏想起了从前夫唱妇随的无限恩爱,怎能不痛苦万分。他们匆匆相会,离愁别恨还未说完,可是“烛龙已驾随羲和”。神话传说中的烛龙(在北方无日处,目发巨光,睁眼为昼,闭眼为夜),已随御日车之神羲和拉着太阳从东方升起,一年一度的七夕就这样消逝了。守在河边监视他们的天官严厉执行天帝的命令,不管她们“相见时难别亦难”,天刚亮便无情地催促织女踏上“鹊桥归路”。她心痛似绞,喷涌的泪水,化作了滂沱大雨。但这是无济于事的,因为“泪痕有尽愁无歇”,有尽的泪水又怎能冲洗掉无穷的离愁?这八句诗通过“恩爱多”与“别多会少”、“说不尽”与“烛龙已驾”、难割舍与灵官催发、泪有尽与“愁无歇”的矛盾,把织女内心的痛苦刻划得入木三分,真切感人。
最后四句为第四段,是对织女的劝慰之辞。大意是说,织女你不要悲叹,天地固然无情,但你与牛郎一年一度总会相见一次,比起“夜夜孤眠广寒殿”的嫦娥来不知要好多少倍。天地之大,不仅只有嫦娥永久孤眠独宿,“东家头白双女儿,为解挑纹嫁不得”(元稹《织夫词》);“所嗟不及牛女星,一年一度得相见”(施肩吾《古别离》)。人间羡慕织女的怨女真不知凡几,望夫石之多,亦是见证。诗人将嫦娥作为孤凄女子的化身,通过她与织女的对比,深化了主题。
这是一首叙事诗,诗中不仅写了牛郎织女七夕相会的场面,还追叙了织女婚前婚后的有关情节,展示了她心情变化的三个过程:嫁前“辛苦无欢容不理”;嫁后“绿鬓云鬟朝暮梳”;谪归“泪痕有尽愁无歇”。由怨而欢而悲,机声、玉指、愁容、欢态、叹息、眼泪都写到了。诗篇多层次、多侧面地表现她,使一个富有立体感的血肉丰满的少女形象活跃在读者面前。这是这首诗超过同题材的一般诗词的地方,无怪乎《侯鲭录》云:“此歌东坡称之”。
这首诗四句一组,一组一意,通俗流畅,平淡自然,是诗人“满口而发,肆口而成,不待思虑而工,不待雕琢而丽”(《贺方回乐府序》)的创作主张的体现。
末世多轻薄,骄代好浮华。
志意既放逸,赀财亦丰奢。
被服极纤丽,肴膳尽柔嘉。
僮仆馀梁肉,婢妾蹈绫罗。
文轩树羽盖,乘马鸣玉珂。
横簪刻玳瑁,长鞭错象牙。
足下金鑮履,手中双莫邪。
宾从焕络绎,侍御何芬葩。
朝与金张期,暮宿许史家。
甲笫面长街,朱门赫嵯峨。
苍梧竹叶青,宜城九酝醝。
浮醪随觞转,素蚁自跳波。
美女兴齐赵,妍唱出西巴。
一顾倾城国,千金不足多。
北里献奇舞,大陵奏名歌。
新声逾激楚,妙妓绝阳阿。
玄鹤降浮云,鱏鱼跃中河。
墨翟且停车,展季犹咨嗟。
淳于前行酒,雍门坐相和。
孟公结重关,宾客不得蹉。
三雅来何迟?耳热眼中花。
盘案互交错,坐席咸喧哗。
簪珥或堕落,冠冕皆倾斜。
酣饮终日夜,明灯继朝霞。
绝缨尚不尤,安能复顾他?
留连弥信宿,此欢难可过。
人生若浮寄,年时忽蹉跎。
促促朝露期,荣乐遽几何?
念此肠中悲,涕下自滂沱。
但畏执法吏,礼防且切蹉。
文轩:有彩饰的车。珂:马勒上的装饰。
金鑮履:贴金箔的鞋子。莫邪:春秋时吴国的宝剑。
芬葩:盛多的样子。
素蚁:酒上的浮沫。
珥:女子耳上饰物。
信宿:再宿。
魏晋是中国历史上最混乱的时代之一。封建贵族穷奢极欲,以一种病态的狂热度过醉生梦死的岁月,当时“奢侈之费,甚于天灾”(《晋书·傅玄传》)。张华的这首《轻薄篇》,以铺叙的笔法酣畅淋漓地描写了骄代王公、末世贵族的淫逸生活。虽然,作品仍不免有“劝百讽一”之嫌,作者也流露出津津咀嚼之意,但对于后人认识那一时代的生活仍是有一定价值的。
诗的开头四句总提时代特征,这是一个病入膏肓的“末世”,这是一个挥金如土的“骄代”,这是一个患有结核病的社会,越是荒淫越是色红如花,越是负罪越是志意沉溺。这四句诗还点明了以下要展开描写的两个特征:一是“浮华”,二是“放逸”。
从“被服极纤丽”到“手中双莫邪”共十六句;写饮食服饰之奢华:绫罗丽服,珍馐嘉肴,文轩羽盖,宝车骏马,还有玳瑁簪、象牙鞭、金鑮履、莫邪剑,连僮仆也食不厌精,连婢妾也衣必锦绣,一片珠光宝气,一派纸醉金迷。以上突出“赀财”之“丰奢”。接下来六句,从“宾从焕络绎”到“朱门赫嵯峨”,写气势之不凡:宾客络绎,鱼贯而入;侍御盈门,喧呼而出,何等规模,何等排场。主人结交的都是头面人物:“金张”指金日磾和张安世,都是汉宣帝时的大官;“许史”指许伯与史高,都是汉宣帝时的外戚,诗中用以代指世家大族,皇亲国戚。再看房屋建筑:朱门沉沉,庭院深深,高楼巍峨,飞阁流丹,第宅座落在中心地带、贵族区内,面对着繁华大街、来往行人,更显出主人之地位。
以上写“财”、“气”。接下来十六句,从“苍梧竹叶青”到“展季犹咨嗟”写“酒”、“色”。“九酝”指久经酝酿,即陈年老窖。“宜城醝”、“竹叶青”都是古代美酒:醇醪在金钟中旋转,带着蛊惑感官的色泽与芳香,浮沫如蚁,溢出杯盘。觥筹交错,可以想见其鲸吞牛饮之态矣。以上写“对酒”“行觞”还只是略略点染,下文述“当歌”“征色”则不惜浓墨重采。献歌献舞的都是天下绝色,人间尤物;“齐赵”指齐都临淄,赵都邯郸,都是以女乐出名的地方。“西巴”指巴郡,其地之民亦以善舞著称,《后汉书·西南夷传》即有“夷歌巴舞”之说。“北里”之舞出荒淫好色之商纣,《史记·殷本纪》云:“纣使师涓作新淫声,北里之舞,靡靡之乐。”“大陵”也是女色歌舞、云雨恍惚之代名词,《史记·赵世家》云:“王游大陵,梦见楚女鼓琴而歌。”歌儿舞女,倾城倾国,歌声比古代名曲“激楚”还动听,舞姿比名倡阳阿还轻妙。五陵年少,膏梁子弟,眼花缭乱,一掷千金。这一部份写征歌逐舞的场景,作者洒开笔墨,汪洋姿肆地着意描绘,画面飞动,行文节奏疾速,一幕幕豪华场景旋转而过,令人有目不暇接之感。铺排用典又起到了加重笔触、在高潮处延宕往覆、令人回味再三的作用。但写到此,作者意犹未足,最后四句又以夸张的手法,从侧面来烘托歌舞“移人性情”的力量:墨子是主张“非乐”的;展季即柳下惠,是坐怀不乱、不为色动的真君子,但在如此“刺激”的歌舞面前,这两位老夫子也忍不住要停车欣赏,感叹咨嗟了。即此可见其“感人”之深。不仅是君子和苦行主义者受到诱惑,连没有情感的游鱼玄鹤也闻声而动了,或敛翅下降,或鼓鳍出水,可见,新声巧调不仅能“感”人,还能“动”物。
写罢“浮华”之状,再写“放逸”之态。《宋书·五行志》载:“晋惠帝元康中,贵游子弟相与为散发裸身之饮,对弄婢妾。逆之者伤好,非之者负讥。”从“淳于前行酒”到“此欢难可过”十六句就是戏剧化、集中化地再现了这一种“放逸”的时代风气。“淳于”即淳于髡,滑稽而善饮;“雍门”指雍门周,善鼓琴而助人饮。有这样的清客与宴,三分酒量者也会十分豪饮。而主人又是十二分热情,好比西汉之陈遵(字孟公),每设宴必将客人之车辖投入井中,客人欲行不得,便只好拼得醉颜作长夜之饮。如此气氛,如此主客,举座便由微醺而沉醉,终于猖狂失态。其始也,酒色上睑,耳热眼花;继而举杯命酒、讨酒、催酒(“三雅”指伯雅、仲雅、季雅,皆酒爵名);其间,喧哗争吵,杯盘狼籍,提耳强灌,出乖露丑,不一而足;最终,男女混杂,放荡不羁,官帽歪戴,首饰堕落,猥亵淫乱之事自不待言。“绝缨”用楚庄王宴群臣事:楚庄王与群臣狎客滥饮,适殿上烛灭,有人乘机拉扯王后衣裳,欲行无礼。王后在黑暗中将那人冠缨扯断,以便追查问罪。谁知楚王唯恐扫兴,反而下令让所有的人都将冠缨拉掉再点灯,以此遮掩那荒唐酒客,染指而不膻。既然“烝上”“犯主”尚不见怪(尤,责怪也),其它荒唐行为就更是“合理”“合法”的了。作者举此一端,其余荒淫之事就尽在不言中了。
从“人生若浮寄”到“礼防且切磋”,这结尾八句是从“理论”上探讨“浮华”“放逸”这一时代贵族病的成因,揭示了贵族子弟的颓废心理。生命有限,这不能激发起他们抓住时机、建功立业的志向,却成了他们醉生梦死、及时享乐的理由。在露水短促的存在中,他们看不到那曾有过的光彩夺目的片刻,他们唯一的启悟却是人生苦短,他们唯一的感慨是享受得还不够,因而要拼命加大享乐的强度。当然,这种享乐,并不能带来长久的欢乐,每当他们想到人生又少了一天,这时内心就更加空虚。空虚袭上心头,又再次以享乐来掩盖,如此恶性循环,终至不可救药。看来,腐败的不仅在于贵族的生活方式,更在于不可疗救的病态心理。假如没有任何限制,他们有可能从废人变为只知享乐的生物意义上的人,只是对“执法吏”还有所畏惧,他们才偶尔“切磋”起“礼防”问题。这结尾是一种劝戒,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讽刺。